沙暴中的回响

黄沙漫卷的西国边境，正午的日头被厚重的沙幕滤成惨淡的金白色。桔梗的巫女服下摆早已蒙尘，她握紧腰间的箭筒缓步前行，每一步都陷进滚烫的沙砾中半寸。身旁的杀生丸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月华长袍，银发在昏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脚下掠过的沙粒仿佛都畏惧他的妖力而自动退避。

“这里的妖气很奇怪。”桔梗突然停住脚步，右手按上背后的长弓，“不是活物的气息，更像是……被诅咒的地脉在喘息。”

杀生丸抬眼望向地平线处翻涌的沙柱，金瞳中映出诡异的赭红色漩涡：“是沙暴。但寻常沙暴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怨念。”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毒华爪，这个细微动作没能逃过桔梗的眼睛——这是他在面对棘手敌人时才会有的习惯。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原本晴朗的天空在弹指间被暗黄色的沙墙吞噬，呼啸的狂风卷着砂砾抽打在两人身上，竟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响。桔梗迅速展开灵力屏障，淡蓝色的灵光在她周身形成半透明的护罩，将袭来的沙砾震成齑粉。

“抓紧！”杀生丸的声音穿透风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桔梗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已被一股微凉的力量攥住。杀生丸拽着她跃向空中，脚下的沙地瞬间塌陷成巨大的漏斗，无数扭曲的人脸在沙中沉浮嘶吼。

“是沙妖！”桔梗在空中稳住身形，灵力护罩因高速移动而泛起涟漪，“这些怨念……它们在寻找四魂之玉！”她能清晰感知到怀中玉匣传来的灼热，四魂之玉的碎片正在共鸣，仿佛要挣脱束缚投入那片沙海。

杀生丸的脸色在风沙中显得格外阴沉：“是我百年前斩杀的沙罗鬼。看来有人用四魂之玉碎片唤醒了它的残魂。”他周身爆发出凛冽的妖气，银白长发无风自动，“待我彻底净化这片污秽。”

“等等！”桔梗突然拉住他即将挥出毒华爪的手臂，灵光在她掌心凝聚成淡金色的箭矢，“它的核心被封印在地脉深处，物理攻击只会让怨念扩散。让我试试净化术。”

杀生丸皱眉看着她拉满弓弦的动作，沙暴中心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无数沙砾凝聚成狰狞的巨手拍向两人，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血锈与腐骨的恶臭。桔梗的破魔箭在弓上发出嗡鸣，灵光顺着弓弦流淌，在她雪白的手腕上烙出淡红色的咒印——那是上次净化穷奇时留下的旧伤。

“小心！”杀生丸突然将她揽向身后，毒华爪划出银亮的弧线，硬生生将袭来的沙手劈成两半。飞溅的沙砾中，桔梗看见一张模糊的女人面孔在沙尘中一闪而过，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杀生丸，发出凄厉的诅咒：“杀生丸……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被诅咒的血脉……”

破魔箭在此时离弦。桔梗将灵力灌注到极致，箭矢拖着长长的光尾射向沙暴中心，沿途的沙砾如冰雪般消融。但就在灵光触及沙核的瞬间，异变陡生——四魂之玉碎片突然从玉匣中飞出，化作一道红光融入沙暴，原本即将溃散的沙妖竟发出狂喜的尖啸，体型暴涨数倍，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进桔梗的意识。

她看见年轻的犬大将手持铁碎牙站在这片荒漠，金色的妖纹爬满他的脸颊；看见他将一枚闪烁着蓝光的宝玉按入地底，大地裂开深壑，无数冤魂被吸入其中；看见他转身时眼中的疲惫，以及腰间那把与杀生丸一模一样的毒华爪……

“桔梗！”杀生丸的呼唤将她从混乱的幻境中拽回现实。沙妖的巨手已经近在咫尺，他用身体护住她，毒华爪与沙手碰撞产生的冲击波让两人同时后退数步。桔梗发现自己的灵力正在急速流失，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像寄生虫般啃噬着她的精神。

“那是……犬大将设下的封印？”桔梗捂着剧痛的太阳穴，眼前阵阵发黑，“他在这里镇压过什么？”

杀生丸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金瞳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是西国的战败者。”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脉的震动，“五十年前的妖界大战，父亲将不肯臣服的沙族全族封印于此。”他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毒华爪上的妖纹因愤怒而闪烁，“刚才那个女人，是沙族的巫女沙罗。”

狂风突然转向，沙暴中心露出巨大的漩涡状空洞，里面悬浮着无数扭曲的灵魂。桔梗看见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只在枫之村外被她救下的小狐狸，此刻正蜷缩在灵魂群中瑟瑟发抖。她的心猛地一沉，原来那些被沙妖吞噬的，不只是陈年怨魂。

“必须净化沙核里的四魂之玉碎片！”桔梗重新拉开长弓，尽管灵力透支让她眼前发黑，“否则它会吞噬更多生魂！”

杀生丸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妖力渡给她一丝。清凉的力量顺着两人相触的指尖流淌，桔梗感到枯竭的灵力重新燃起。她惊讶地看向杀生丸，却发现他正望着沙暴中心，金瞳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那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深埋的伤痛被重新揭开的战栗。

“父亲总是这样。”杀生丸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说给风沙听，“用封印解决一切麻烦，然后留下烂摊子给后人。”他突然抬手斩向空中，银白妖力化作巨大的光刃劈开沙幕，“西国的权力斗争从未停止，那些老家伙只是畏惧他的力量才假意臣服。”

桔梗的第二支破魔箭在此时凝聚成形。这一次她将灵力与杀生丸渡来的妖力融合，箭矢呈现出奇异的淡紫色。当光箭穿透沙暴中心时，整个天地仿佛都静止了——四魂之玉碎片从沙妖体内剥离，发出不甘的尖啸；被封印的地脉喷涌出纯净的蓝光，与破魔箭的灵光交织成巨大的光柱；沙罗的残魂在光中渐渐消散，脸上竟露出解脱般的微笑。

沙暴退去时，夕阳正沉入地平线。桔梗瘫坐在恢复平静的沙地上，看着杀生丸用妖力安抚那些被解救的生魂。小狐狸扑进她怀里，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的脸颊，带着熟悉的草木清香。

“谢谢你，桔梗大人。”小狐狸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跟着你们想来帮忙，结果被沙妖抓住了……”

桔梗温柔地抚摸着它的头，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着杀生丸的身影。他站在夕阳下的剪影显得格外孤寂，银发被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竟少了几分平日的冷漠。当他转过身时，金瞳中还残留着未散去的妖纹，那模样竟与记忆中犬大将的身影渐渐重叠。

“我们该继续赶路了。”杀生丸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桔梗握住那只微凉的手站起身，突然注意到他袖口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刚才为了保护她，他的手臂被沙妖的毒砂侵蚀，此刻正泛着不祥的黑色。

“别动。”桔梗不由分说按住他的手腕，灵力缓缓注入伤口。杀生丸微微一怔，随即任由她动作，只是金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桔梗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你和你父亲……是不同的。”

杀生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正要开口，远方突然传来震天的狼嗥。两人同时望向声音来源处，只见西国方向的山脉上空，一道血色狼烟正笔直冲向天际，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狰狞。

“是西国的紧急信号。”杀生丸的脸色瞬间凝重，“看来不等我们去找他们，他们已经找上门了。”他握紧毒华爪，银白妖力在指尖凝聚，“做好战斗准备，桔梗。这次来的，恐怕是冲着我们两个来的。”

桔梗默默点头，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杀生丸的伤口。黑色毒砂被彻底净化，留下淡粉色的疤痕，形状竟与她手腕上的咒印隐隐呼应。她望着远方的血色狼烟，突然想起沙罗消散前的话语——“宿命的枷锁，终将以血脉为祭”。

夜风卷起沙尘，带着远方战场的血腥气。桔梗握紧长弓，与杀生丸并肩望向黑暗笼罩的西国大地。他们都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而那个关于犬大将与西国权力斗争的秘密，正随着他们的脚步，一点点接近真相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