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温昭是在噩梦中被惊醒,她猛然睁开双眼,额头上还有未来的及褪去的冷汗,耳边是那沉闷的声音,一声声的渐渐逼近
窗外的雨还是没有停歇,不仅仅是没有停歇,反而从最初的绵绵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沉闷的雨声重重的撞击着窗户,风卷动着树叶枝丫乱晃,看的人心惊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腥味,像是泥土被反复浸泡过后散发出来的味道。不仅如此还伴随着一种……隐隐的阴沉的,仿佛大地在呻吟
温昭的心猛然一缩,这声音……跟她几年前和舅舅一起去山地考察的时候遇到泥石流的声音一模一样。在酷暑之后最怕的就是突如其来的大雨,大地开裂土壤不能够吸收水,那造成的结果就是……
温昭猛然从床上坐起,她急忙拍着江也的肩膀,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温昭耶耶,快醒醒!快醒醒!不对劲!
江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昭脸上罕见的凝重和惊慌吓住了。
江也怎么了昭昭?
温昭雨太大了,这声音……可能是泥石流的前兆!得赶紧通知大家,往高处撤!
温昭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顾不上换衣服,穿着睡觉的T恤短裤,趿拉着拖鞋就冲出了房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全身,但她浑然不觉。她先是用力拍打隔壁其他同学和老师的房门,用最大的声音呼喊
温昭快起来!可能有危险!到高处去!
村子里已经有些骚动,显然一些有经验的老人也察觉到了异常,狗吠声、惊慌的呼喊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温昭看着混乱的场面,心急如焚。学校建在相对平坦的谷地,如果泥石流下来,这里首当其冲!而村里唯一像样的高处,是学校后面那座小山坡,上面有一座废弃的土地庙。
必须立刻组织所有人转移!
这时,她想到了住在砖瓦房里的马嘉祺和他的随行人员。
他们人数不少,而且似乎还带着一些设备,如果被困,后果不堪设想。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他出面组织,混乱的场面或许能更快得到控制。
她一咬牙,顶着瓢泼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那栋砖瓦房。
砖瓦房内,马嘉祺也确实没有睡着。环境的恶劣远超他的想象,潮湿、异味、蚊虫,以及窗外这令人心烦意乱的暴雨,都让他处于一种极度烦躁却又不得不维持体面的状态。
他的秘书和护卫们也同样警惕,并未深睡。
当温昭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用力拍打房门时,一名护卫立刻警觉地打开了门。
“你是谁?有什么事?”
护卫的语气带着审视。
温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气息不稳,却尽量清晰地大声说道
温昭我找马委员!可能有泥石流危险,必须立刻组织所有人转移到后面的山坡上去!快!
她的声音穿透雨幕,传到了屋内。马嘉祺闻声走了出来,看到门口那个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女孩。
她头发紧贴在脸颊,单薄的睡衣湿透后勾勒出纤细的身形,在冰冷的雨水中微微发抖,但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平日的平静和疏离,只有纯粹的焦急和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马嘉祺泥石流?
马嘉祺眉头紧锁,他并非不谙世事,自然知道这种自然灾害的威力。但他的第一反应是质疑
马嘉祺你如何确定?
温昭声音!土壤饱和后的声音,还有这雨量!我舅舅是搞地质的,我听过相关的描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晚就来不及了!
温昭几乎是吼出来的,雨水呛得她咳嗽了几声
温昭学校在谷地,太危险了!后面山坡上的土地庙是唯一的高处!
马嘉祺看着她因为急切而涨红的脸,看着她冻得发白的嘴唇,以及那双死死盯着他、仿佛在燃烧的眼睛。
这一刻,她身上没有任何“欲擒故纵”的影子,只有一种关乎生死存亡的、近乎破釜沉舟的坚决。
他瞬间做出了判断。这个女孩,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也没有理由拿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
马嘉祺信她。
马嘉祺的声音斩钉截铁,瞬间压过了雨声,带着他惯有的、发号施令的权威。他转向秘书和护卫
马嘉祺立刻通知所有随行人员,协助校长和村民,组织所有人,尤其是老人和孩子,有序向村后山坡转移!快!
他的命令清晰而高效。原本有些茫然的护卫和秘书立刻行动起来。
马嘉祺又看向温昭,语气急促却稳定
温昭你去协助老师和学生,我们分头行动,确保不遗漏任何人!注意安全!
温昭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如此果断。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温昭好!
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又冲回了雨幕中,瘦削的背影在巨大的雨势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充满了力量。
马嘉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夜里,心中那股因环境而起的烦躁,此刻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第一次,在这个他视为“底层”的乡村,在一个他原本带着轻视的普通女孩身上,看到了超越他认知的冷静、勇敢和担当。
危机之下,身份的鸿沟似乎被这滔天雨势暂时冲淡了。他现在不是高高在上的委员,她也不是平凡的研学学生。他们只是两个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试图尽力挽救生命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也毅然步入了雨中,开始指挥调度。泥点迅速沾染了他昂贵的裤脚和鞋履,但他此刻,已无暇顾及。
生存,成了唯一的目标。
而这个夜晚,也注定将成为他们彼此记忆中,无法抹去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