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青色的长袍……
挺拔的身影……
他只留了我一个背影。
古筝清悦,在幽雅的阁楼中飘荡,总会轻易地勾起我的念想。
靠在窗边,看外面蒙蒙细雨带来丝丝清凉,拨开长长水晶珠帘,遥望街上人来人往,他会在哪里?伸手触一触雨的冰凉,忧伤遥望掌心的水,他总是留给我美丽的背影,我却无缘见一见他的真容。
为什么我总要做他的影子,在他的身后凝望他的背影。现在可以像一个人那样,走近他,见见他,陪伴他,在他的身边吗?
“影月,客人来了。”
“我等会就去。”
回眸最后一瞥,街上车水马龙,你又在何方?
“话说这安宁城虽名安宁,但一点也不安宁。”
“谁叫这里离帝都近,咱也没办法,现在皇朝早已满城风雨。”
“听说王爷也想起来造反。”
我只管斟茶,这些闲言碎语与我无关,就不必多听不必多想。三年前我在紫轩楼诞生被万妈妈收养,后来辗转来此,这三年里在她的调教下,我学得一手好手艺,修得一身好性情,便也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月姑娘,这容婉阁的姑娘们都如你这般谨言慎行?”
“客人见笑了,既来之则安之,又何必自寻烦恼。”
“好,好,说的好!既来寻乐的,就不提这些烦人事了。”
我姓月名影,却从不喜人叫我“影姑娘”,提到“影”,我总会想起那个人,微微觉得心痛,“月姑娘”多好啊,我喜欢月的优雅,喜欢月的宁静,喜欢白月光里如月色般朦胧又不失真切的思念。
我虽卖艺,但不卖身。我渴望着有一天能遇到他,我想等他,想为他保住自己的纯洁,所以,客人们都不轻薄我。
插一支芙蓉簪束一缕长发,耳垂上挂一对名月珠。调好音色,伴随古筝悠远的声音轻轻地唱起来,让思念融化在古筝的悠远里。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霞。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客人不知我待何人,但见时光送年华,蒙蒙细细飘悠悠,容婉阁上空忧切,过客年年无穷尽,行人日日望相似,所思不知在何方,低吟叹婉古筝愁。
回神收音才发现脸已湿润,每日重复同样的歌曲可否能传达我的思念?
“姐姐,你有思念?”
“却不知在何方。”
起身来到窗前,凝望外面还未停的蒙蒙细雨,伸手去触碰雨的湿润,如同我脸上的泪水
他,喜静;我,也跟着他喜静,呆在容婉阁这座偏静的地方,感受着和他内心一样的平静、清幽,幻想着,有一天他能从我看得见的街上经过,过来他喜好清静的容婉阁里。
他……他在哪儿?
忧伤看着街上行人匆匆,路已有些泥泞,今天又没有希望了。每日重复同样的动作,明知无果却还继续,真傻,自嘲笑笑,伸手去放水晶珠帘。
他!
是他!
青色的长袍……
挺拔的身影……
是他!真的是他!
他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走向容婉阁!
顾不得多想,我提着裙子便跑下去。
“姐姐——”
“小玉我有急事!”
“客官,要喝茶吗?”
当我气呼呼说完这句,才发现一壶茶我已洒掉半壶,连素雅的裙上都染上斑斑茶迹
他抬眸,瞟向我。
他的表情……他的面容……我第一次看见!
波澜不惊又暗如黑夜般深沉的眼,我舍不得离开他的眼。
“噗嗤”
他笑了。
直到他的眼盈满了满满的笑意,我才不得不移开视线低头去看自己的狼狈。
同时发现他的袍袴上溅满泥污。
毫不犹豫蹲下去用小块丝巾手绢用力为他擦拭,擦衣这种事我第一次做,倒也做得利索
“你……”
“帮你擦擦。”
蓦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看见其中的深沉
“你很奇怪,”他说。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影子。”
“……”
与他深沉的眸对视片刻,我低头婉笑道:“你也很奇怪。”
“嗯?”
“你也没有影子。”
“……”
他的表情顿了一下,随即又笑道:“呵,你是在反击我?”
“没有。”
“是抽魂吗……”他自言自语,随后陷入沉思
“住下吗?”
“有别的地方吗?”
“没有。”
“一个晚上吧。”
“好。”
简短的几句对话后,陷入各自的沉默,我原以为,见到他我会激动得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地将三年的故事讲给他听,没想到,真应了那句话“情到深处,每不能语”,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今日称呼你一声“客官”,以后你便是我的“官人”,你去哪儿,我便愿陪你去哪儿,只要你愿意,天涯海角,我愿与你永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