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极看着横叉一脚他和苏新皓二人世界的朱志鑫，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朱志鑫没谈过恋爱，或许在这方面实在笨的出奇吧。
他不再苛求，三人嫌家里太闷，便去小花园里聊了会天，左航果真如他所说，很快就和朱父结束了谈话。他出现时，手里还拿着被苏新皓随意丢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
左航走过去，将外套抖落开，披在了苏新皓身上，“别感冒了。”校服也许是被左航拿在手里好一会了，染上了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沁人心脾。男人替他整理领子时凑近了一些，苏新皓身体僵硬了一瞬，有些不太习惯，但最后也没避开他的动作。
左航带着苏新皓跟对面一行人礼貌告别，从离开半山别墅一直到苏新皓坐上他的副驾，两人都很沉默。
比刚才浓烈许多的雪松味覆盖下来时，苏新皓还没反应过来，左航就已经给他扣好了安全带，坐回了驾驶位。
“哥，我不是小孩子。”他皱了皱眉，很不满意左航的照顾似的。
车子发动，半山别墅离市区有一定距离，要开很久。左航只专心看着前方，“嗯。不是不开心吗，现在可以随便骂我。”
“……我没有不开心，你别乱说。”苏新皓低头，声音也低了一些。
“你想爸妈回来，最后却只有我来了，不开心很正常，把气撒给我就行，刚刚张极他们都在，你应该已经憋了挺久了。”左航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气大伤身。”
苏新皓一口气噎在那，左航的确说的是真话，他是生气，也知道自己生这气毫无逻辑。
“……我干嘛要气你。爸妈那飞机停运而已，又不是你的错。”苏新皓偏过头去，不愿意和后视镜里的哥哥对上眼睛。
“你气爸妈如果不是张夫人过生日就不考虑回来，你气他们说了要回来也没做到哪怕是不可抗力影响，你气他们让我代替他们来送祝福谈合作，你讨厌这样。”
“左航！”苏新皓再也忍不住，“你说够了吗？我就是气这些怎么了？”
看到左航想回话，他先一声呵斥。
“闭嘴。”苏新皓的声音骤然降下温来，这一遭之后，心口堵的那口气却也顺了。
好半晌，他才轻轻叹息一声，“我没道理生这个气。”
左航被骂了一句，没事人似的，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还调笑他，“我们新皓生气要什么道理？生气就撒了，哥哥在这呢。”
苏新皓不回话，心里却知道，自己没那么生气了。左航从小就是很会哄他的。
车子里的气氛没一开始那样沉默的剑拔弩张，雪松的气味在长时间的包裹下渐渐洗掉了张极在苏新皓身边蹭来蹭去留下的过于甜腻的味道，形成了另一种和谐的气味，左航对此很满意。
想到另一种味道的主人，左航眼眸暗了暗，他见苏新皓的情绪平稳下来，还是开了口，“爸妈这次让我回来，还有一件事。”
苏新皓的目光看过来时，他竟然有一瞬间不太想继续说，“…把你和张极的事订下来。”
“嗯。”苏新皓闭上眼，脑子里闪过的竟然是另一张有些落寞的脸，导致他接下来的话都卡了一下，“…张极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苏父苏母一直有意要和朱家联合，最合适的方法当然是联姻。
苏新皓是苏家的继承人，而张极，身份上不是继承人，不会让苏家承担那么大的风险和责任，也没什么心眼，基本影响不到苏新皓对苏家未来的掌控权，受朱父宠爱而且和朱志鑫这个继承人关系不错，还很喜欢苏新皓，已经算是完美的联姻对象了。
他没理由拒绝，不是吗。
苏新皓明明从爸妈那知道联姻的意向时，就考虑好了这一切，也为此和张极铺垫好了感情基础。
张极……和他在一起生活并不算违心。只是，只是，苏新皓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如果你不想和张极联姻，爸妈那我可以去想办法……”
“左航。”苏新皓的声音轻轻的，飘在云上似的，“不是每件事都跟生气一样可以随时解决，你明明知道的。哥。”
最后那个字终于落到了实处，左航恍然觉得那有点像苏新皓快要溺水时抓住的浮木。
没有人得救，他也跟着掉进水里了。
车里的气氛恢复静谧，却又多了一些难以言说的酸涩，像没扒干净皮的柚子被囫囵吞枣咽下去之后泛上来的苦味，和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倒也算交相辉映。
离市区越近，周围的人和灯都渐渐多起来，苏新皓看了一眼左航，终于有了和哥哥一起回家的实感。
其实他也没那么讨厌左航的出现。
起码溺水前，他会选择抓住他的手。
苏新皓住的别墅区叫“熙园”，是本市有名的富人区。他除了现在住的这一栋大别墅是爸妈名下的，在另一片区域还有一套没装修的小别墅是他本人名下的房产，是左航送给他的。
左航是苏母因为自己的难孕体质收养的孩子，可谁曾想后来苏母竟然有了苏新皓，小小的左航也就当上了哥哥。
小时候苏新皓很黏左航，苏父苏母带着他出国之后，两人渐渐就没了话。
直到近两年，左航跟着苏父苏母在大洋彼岸拓展业务，国内的业务一旦出什么问题，都是左航回国搞定，他和苏新皓的接触倒比他爸妈还多。
左航平时回来都是和苏新皓一起住在大别墅，这次也不例外。
直到第三个行李箱从后备箱拿出来，苏新皓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以前左航就算回国也不会待多久，都不带什么行李，缺什么就直接买了，这次却足足带了三个大箱子。这是准备住多久？
“哥，你这次准备待多久？”这么想的，他也就这么问了。
左航继续探头进去，一边拿东西一边说，“去年不是在南郊划了一块地么，爸妈的意思是，建个游乐场。我在这待到开工稳定下来再走。”
“…你不是回国参加婚礼的吗？”
“顺路而已。爸妈想和朱家旗下的建材公司合作，我来探探口风。”左航把刚刚拿出来的精美包装袋递给他，声音跟着软下来，“拍卖会看到的小首饰，觉得适合你就买了，看看喜不喜欢。”
苏新皓并没有打开，“你眼光我信得过。”他眸光一转，“这算什么，房租吗？”
左航失笑，他从不在外人面前毫无保留的展露真实情绪，苏新皓也很少认真观察他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发愣。
其实他，笑起来挺好看的。
“都说了只是小首饰，房租我走的时候另付，好不好？”左航总把他当小孩。苏新皓不喜欢他这样的态度，不情愿的点点头，两人并肩往家走去。
左航常住的那间客房就在她房间旁边，和家里的书房正对门，他办公很方便。苏新皓住的主卧自带小书房，也不存在没地方学习的问题。
两人像以往许多次那样回到房间。
苏新皓打开包装袋，是镶嵌了两颗紫水晶，做成螺旋样式的叶形胸针，处处透着耀目的优雅。
他端详了一会，还是把它装回盒子，放进了自己的首饰柜。
左航收拾完行李，坐在床边，想到那则已经成为定局的婚约，莫名有些烦躁。
作为苏家的核心人员之一，他是最早几个知道这个婚约的人之一，比苏新皓本人都早。左航不敢深思自己的犹豫从何而起，那一定会牵扯出他解决不了的麻烦，一定。
苏父苏母在左航进入苏氏时就明确和他说过，他早早进入公司，就是为了给苏新皓铺路，他们害怕他产生逆反心理，通过一系列合同绑住了他。
但就连苏父苏母都没想到，左航根本不需要那些外在的约束，他本身就想走在苏新皓前面，为他铺平康庄大道。
小时候爸妈那样忙，苏新皓就是半大的左航带大的，所以他先会叫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哥哥。
看着苏新皓一步步长大，一步步远离自己，左航心中尽是骄傲。
八岁的孩子已经能懂事了，他自然知道苏家父母培养他不是出于什么舐犊之情，他也知道自己和爸妈之间没什么亲情可言，他被父母当成第二继承人培养着。
“苏新皓”这个名字自诞生以来，就注定要和他绑在一起一辈子了。他做的好，左航就会跟在他身后，他做的不够好，左航就会护在他身前。
左航揉揉发涨的太阳穴，将冗杂的思绪排空，长呼一口气，随即收到了苏新皓的消息。
【明天学校开家长会，管家爷爷家里有事走不开，你来？】
【好。】
本来就该他去的，这些年倒是麻烦管家爷爷了。
第二天，左航和要去学校值班的文艺部部长苏新皓同乘一辆车，两人在校门口分开。
下了车，苏新皓看到同样在学生会值班的朱志鑫，主动上去打了个招呼。左航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些事不受控了，却又没有头绪。
他有些烦闷，坐到苏新皓的位子上就闭着眼揉自己久久散不开的眉心，惹得周围家长腹诽：怪不得苏新皓成绩好呢，没考第一家长能愁成这样。
一班和二班是时代中学名义上的重点班，一班除了成绩最好的那一批少爷小姐，还有几个特招生，二班则是“纨绔子弟班”，其中就不乏张极这种家里捐楼进来的学渣。
而苏新皓这种家世成绩相貌样样顶尖的校内实在不多，他的家长也几乎从不出席家长会这样的场合。
很多家长本想趁着这次和左航搭上话，现在却也都望而却步了。
直到班主任进来宣布家长会开始，左航才停止胡思乱想，将注意力分给放在桌上的成绩单，年级排名处写着醒目的数字：2。
更重要的是，那张年级排名写了1的单子，就孤零零躺在苏新皓同桌的桌上。
左航瞥了一眼名字，“张泽禹”，没听说哪个张家有这号人，多半是特招生。
他挑挑眉，苏新皓的胜负欲可是很强的，家里对他的文化成绩哪里会这样看中，不过是他想争这个第一罢了。这张泽禹能坐年级第一的宝座多久还真得画个问号。
也不知道这个特招生是什么情况，都没人给他开家长会。
家长会公共部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是家长单独找老师聊天用，左航直接离场去找苏新皓了。
而另一边，苏新皓值完班，准备回大门那里找左航汇合，却看见了学生会门口有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张泽禹？”苏新皓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对方回头，果然是他的小同桌，手里还抓着没来得及黑屏的手机。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有些红。
“你怎么了？”苏新皓走上前去，看清了对方窘迫中带着焦急的神色。
“我…我…”
“不急。慢慢说。”苏新皓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我要去市医院，我妈妈出事了，”张泽禹语气甚至带上了哭腔，“她手术后伤口裂开了，但是我，我没钱打车去那里……我，我准备走到坐公交的地方去搭车。”
苏新皓并不知道最近的公交站在哪，他也从没坐过公交，总之会很远吧，他皱了皱眉，听起来小同桌妈妈的情况很严重。
“跟我走，”苏新皓拉着他的袖子，“我带你过去，别哭。”
张泽禹带着体温的眼泪落在苏新皓的手上，让他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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