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铂学院的鎏金大门洞开,如同一个吞吐着浮华与权势的巨兽。入学日的气派展露无遗,空气里交织着引擎的低吼、高级香水的尾调,以及少年们毫不掩饰的、带着评估意味的谈笑。
一辆黑色的轿车,线条冷硬而低调,无声地滑到人群外围停下,与周遭那些张扬的超跑格格不入。
车门打开,先落地的是一只擦得一尘不染的鞋,接着,是包裹在剪裁极佳制服裤里的、过于纤细的脚踝。
少年的视线在人群中随意一扫,最终落在一个正被三五好友簇拥着、高声谈笑的棕发少年身上。那人衣着昂贵,神态倨傲,一看便是惯于发号施令的角色。
季凛抬起手,并非招手,而是用那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朝着那个方向,极其轻微地勾了勾。
姿态理所当然,如同召唤仆从。
棕发少年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起被冒犯的恼怒。他身旁的朋友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纷纷投来混杂着惊讶与看好戏的目光。
态理所当然,如同召唤仆从。
棕发少年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起被冒犯的恼怒。他身旁的朋友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纷纷投来混杂着惊讶与看好戏的目光。
然而,季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既无请求,也无威胁,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在等待一件本该如此的事情发生。
莫名的压力,在那片寂静的凝视中弥漫开来。
棕发少年脸上的怒意,在那片过于美丽也过于冰冷的注视下,奇异地开始消融,转而变成了一种迟疑,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顺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拨开身边的朋友,朝着季凛走了过来。
“你……”他张了张嘴,想维持自己惯有的蛮横,声音却有些发干。
季凛没有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
“行李。”
简单的两个字,音色清冽,像冰片敲击,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容置疑的疏离感。他甚至没有指明是哪件行李,目光淡淡地扫过脚边那个看起来同样价值不菲的皮质行李箱。
棕发少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弯下了腰,伸手提起了那只箱子。直到冰凉的皮革触感传到手心,他才猛地回过神,对自己这近乎奴性的动作感到一阵羞耻的震惊。
而季凛,已经不再看他。
他用手帕掩住唇,低低地咳嗽了两声,肩胛骨在昂贵的衣料下脆弱地起伏。再放下手时,苍白的脸颊因这短暂的费力而泛起一丝近乎透明的薄红,反而为他增添了一种易碎的美感。
他无视着身旁那个提着箱子、脸色青红交加的少爷,也无视周围所有或惊羡或探究的目光,径直朝着校门内走去。
仿佛他生来就该被如此仰望,也生来就该如此…漠视一切。
到了楼下,季凛便将对方打发走了
厚重的宿舍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拢,将外面那个需要时刻扮演的世界彻底隔绝。
季凛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终于难以维持地微微弯曲下来。他闭上那双在众人面前总是清冷倨傲的碧绿色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略显急促和浅弱的呼吸。
他慢慢滑坐到地上,冰冷的大理石地面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刚才在校门口,指使那个骄纵少爷所带来的、微薄的掌控感,此刻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
抬起微微颤抖的手,他松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仿佛这样才能让压抑的胸腔得到一丝可怜的喘息。那节露出的脖颈线条优美,却也同样脆弱得不堪一握。
心脏传来一阵熟悉的、闷钝的抽痛,并不剧烈,却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可悲真相。他微微蹙眉,没有去拿药,只是将手轻轻按在左胸口,感受着那一下下并不那么稳健的跳动,像是在确认自己还活着。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像一尊被遗弃的、精美却布满裂痕的琉璃器皿。所有的清冷,所有的高傲,在此刻都化作了无人可见时,眉宇间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倦意。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碧绿的眸子里没有了之前的漠然,只剩下一片空旷的、近乎荒芜的平静。他扶着门板,有些吃力地站起身,走向房间里那张看起来柔软得过分的沙发。
他没有躺下,只是蜷缩进沙发的一角,抱着一个靠垫,将半张脸埋了进去。
窗外,属于圣铂学院的喧嚣隐隐传来,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那么遥远。
“混进来了啊…”
窗外的光线在不知不觉中变换着角度,从明亮的正午转为柔和的夕照,金红色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蜷缩在沙发角落的季凛动了一下,长时间的静止让他的肢体有些僵硬,更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他下意识地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但那点微薄的体温根本无法驱散从身体内部渗出的冰冷。
心脏的闷痛并未消失,反而因为疲惫和短暂的放松而变得清晰起来,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胸腔里缓慢而执拗地攥紧。他终于无法再无视它。
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在喉咙里带着细微的颤音。他伸手,从随身携带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皮箱夹层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银色药盒。打开时,里面分门别类摆放着各种颜色的药片与胶囊,像一套排列整齐的、维系他生命的残酷勋章。
他没有喝水,只是熟练地拣出几粒,仰头干咽了下去。药片滑过喉咙的阻塞感让他微微蹙眉,随即而来的,是熟悉的、带着轻微苦涩的药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耗尽了力气,重新瘫软回沙发里,闭着眼,等待着药物起效,等待着那恼人的抽痛一点点平息。
然而,身体的抗议并未结束。胃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空虚绞痛,提醒着他今天摄入的能量几乎为零。厌食症像一只盘踞在他体内的怪物,对所有食物都报以本能的排斥。想到进食,一种生理性的厌恶便先一步涌了上来。
但他知道,他必须吃点什么。否则,低血糖和虚弱会让他连明天走出这扇门的力气都没有。
挣扎了片刻,他撑起身子,走到小巧的厨房区域,用微波炉热了一杯最普通的牛奶。牛奶的温热暂时熨帖了他冰凉的掌心,他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如同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每一口吞咽都显得有些艰难,仿佛那不是滋养生命的液体,而是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喝完牛奶,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虚汗。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缓缓挪到卧室,甚至没有力气换上睡衣,只是蜷缩在过于柔软的沙发上了。
身体的极度疲惫与精神的过度耗损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缚住。心脏在药物的作用下,疼痛渐渐变得迟钝,但那种沉重感和无法摆脱的虚弱,却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夜色渐深,房间里只剩下他轻浅而并不安稳的呼吸声,证明着这个美丽的、脆弱的生命,还在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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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开文,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