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落在凤清韵眼中,那笑意未曾浸入眼底半分,那清亮之后,是更深沉的算计与冰封的湖面。

“镇南王。”她并未起身,只微微颔首,算是回礼。态度算不上失礼,却也绝无热情。
夏静石笑容不变,自顾自地将杯中酒饮尽,姿态优雅:“公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静石在此,预祝公主此行顺利,夙砂与锦绣,永结同好。”
场面话漂亮得无可挑剔。
凤清韵看着他,没有举杯,也没有接话。就在那温和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一丝裂缝时,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带着点莫名的意味,让夏静石心头莫名一紧。
“镇南王,”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如同玉珠落冰盘,“你每次这样笑的时候,眼角肌肉会比平时多用一分力,不累么?”
夏静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凤清韵却已站起身,理了理裙摆,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她与他错身而过时,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道:
“面具戴久了,会不会……连自己都忘了原本的模样?”
说完,她不再看他,径直向殿外走去,留给夏静石一个纤秀却笔挺的背影。
夏静石僵在原地,手中空了的玉杯被他无意识地攥紧。温润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眼底翻涌着惊疑、审视,以及一丝被彻底看穿后的愠怒。
她知道了什么?
她怎么可能知道?
殿内依旧喧嚣,无人注意到这一角的暗流汹涌。唯有高坐上的凤随歌,目光掠过僵立的夏静石,又看向殿外凤清韵消失的方向,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这个妹妹,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
殿外夜风微凉,吹散了殿内的窒闷。
凤清韵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影影绰绰的花木。
【宿主!您刚才……您直接撕他面具了!】系统在她脑海里大呼小叫。
“不然呢?”凤清韵语气平淡,“与其等他来试探,不如先撕开一道口子。伪君子最怕的,不就是被人看到内里的不堪?”
她需要让夏静石记住她,不是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和亲公主,而是一个他无法掌控、无法看透的变数。
只有这样,这场游戏,才不至于太过无聊。
夜宴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
凤清韵并未回到为她准备的行辕,而是屏退了引路的宫人,独自一人,踏着清冷的月色,走在锦绣皇宫陌生的宫道上。
【宿主,根据地图显示,前方再转过两个回廊,就是皇帝夏静炎居住的宸元殿了。】系统小声提醒,【不过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醉酒歇下’了。】
“嗯。”凤清韵应了一声,脚步未停。
宸元殿外果然冷清,只有两个小太监靠着廊柱打盹,连个通传的人都没有。殿内倒是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颓靡。
她如同融入夜色的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绕过正门,指尖在紧闭的窗棂某处轻轻一按,细微的机括声淹没在风里,窗户应声滑开一道缝隙。
殿内景象映入眼帘。
与其说是帝王寝宫,不如说是个被精心布置的奢华囚笼。地上散落着空酒壶和撕碎的纸张,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一个穿着明黄寝衣的年轻男子披散着头发,背对着窗户,坐在一堆软垫中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