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已深,行辕内灯火阑珊。
凤清韵卸去钗环,任由鸦青长发流泻肩头,正对镜自照,门外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殿下,大皇子来了。”侍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凤清韵眉梢微挑。比她预想的,来得还要快些。
“请。”
门被推开,凤随歌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常服,只是周身萦绕的肃杀之气比白日里更重了几分,带着夜风的凉意。
他挥手屏退左右,侍女们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下,并细心地将门掩好。
屋内顿时只剩下两人,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凤随歌没说话,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扫过凤清韵的脸,似乎想从她平静无波的眼底,挖出更深层的东西。白日里她那番剖心之言,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至今未平。
“你去见了夏静炎。”他终于开口,不是询问,是陈述。语气听不出喜怒。
凤清韵并未否认,随手拿起玉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长发:“哥哥的消息,很灵通。”
“他是个废物。”凤随歌语气冷硬,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锦绣的朝堂烂透了,太后垂帘,权臣当道,他一个装疯卖傻的傀儡,能有什么用处?你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想想如何应付夏静石。”
在他看来,拉拢夏静炎,无异于将筹码压在一条即将沉没的破船上。
凤清韵停下梳发的动作,从镜中看向他,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废物,有废物的用法。傀儡……用好了,也能成为最锋利的刀。”
她转过身,正视他:“夏静石是虎,盘踞山林,爪牙锋利。我们若直接与他相争,即便能胜,也要付出代价。但若先帮他……砍掉他身边那些碍事的树枝呢?”
凤随歌瞳孔微缩。
凤清韵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力量:“夏静炎再不堪,他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有他在,夏静石就永远是‘镇南王’,是臣子。我们要做的,不是立刻去对付那头猛虎,而是先帮这小皇帝……站稳脚跟。”
“让他去和太后斗,和权臣争。让他们狗咬狗,消耗夏静石的精力,让他后院起火。”她回过头,眼中闪烁着冷静而睿智的光芒,“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等到夏静石被这些‘自己人’牵扯得焦头烂额之时……”
她没说下去,但凤随歌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图。
驱狼吞虎,坐收渔利。
好一招隔岸观火,好一个……一石二鸟!
他看着她,看着这张绝美却冷静得近乎无情的脸。她不仅看透了他的内心,更将锦绣那潭浑水也看得如此透彻。这份心机,这份谋略,哪里还是他记忆中那个只会耍小性子的妹妹?
“你究竟……”他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但这一次,语气里少了杀意,多了探究,甚至是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我说了,我是凤清韵。”她打断他,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也是能帮你登上顶峰,扫清一切障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