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风波平息后，储秀宫的偏殿总算恢复了些许安宁。皇后虽未公开处置贵妃宫中之人，却借整顿宫规之名，罚了几位散布流言最广的宫女太监，算是给了沈微婉一个交代。而萧彻的态度更是微妙，不仅未曾因流言疏远沈微婉，反而在三日后的御花园夜宴上，特意召她上前伴驾。
夜宴设在御花园的水榭之上，皓月当空，星河璀璨，湖面波光粼粼，映着岸边次第亮起的宫灯，景致极美。沈微婉随着宫人来到水榭时，各宫嫔妃已按位份坐定，皇后与贵妃分坐萧彻两侧，神色各异。
“臣妾沈微婉，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见过贵妃娘娘。”沈微婉敛衽行礼，声音温婉，恰到好处地打破了水榭上短暂的沉寂。
萧彻抬眸看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起来吧，赐座。”
宫人立刻搬来一张小巧的梨花木椅，放在萧彻身侧不远处，恰好介于高位嫔妃与低位嫔妃之间，既显露出对她的特殊，又未过分僭越。沈微婉谢恩落座，目光低垂，不敢四处张望，却能清晰感受到来自各方的复杂目光——有贵妃的冰冷，有丽嫔的了然，还有其他嫔妃的嫉妒与好奇。
夜宴伊始，乐师奏响悠扬的乐曲，舞姬们翩翩起舞，身姿曼妙。萧彻端着酒杯，偶尔与皇后、贵妃说上几句话，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沈微婉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浅酌一口杯中酒，目光落在湖面的月影上，心中却在暗自思忖。
陛下此次特意召她伴驾，究竟是真心看重，还是另有试探？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尤其是萧彻这般多疑的君主，即便对她有几分青眼，也绝不会全然信任。
“沈答应，”萧彻忽然开口，打破了她的思绪，“前日流言之事，委屈你了。”
沈微婉连忙起身行礼：“陛下明察秋毫，臣妾并未受什么委屈。能得陛下信任，便是臣妾最大的福气。”
“哦？”萧彻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探究，“你当真不怨？毕竟，那般恶毒的流言，足以毁掉一个嫔妃的一生。”
“臣妾不敢怨。”沈微婉垂首道，“后宫之中，人多口杂，流言蜚语本就难以避免。臣妾只当是一次历练，往后行事，定会更加谨慎，不给他人可乘之机。更何况，陛下英明，皇后公正，终究还了臣妾清白，臣妾感激尚且不及，怎敢有怨？”
她这番话，既表达了对帝王与皇后的感激，又展现了自己的隐忍与懂事，恰到好处地迎合了萧彻的心思。
萧彻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湖面：“你倒是通透。只是这后宫之中，通透之人往往活得更累。你父亲是丞相，前朝之事繁杂，你在宫中，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沈微婉心中一凛。来了。帝王终究还是绕不开前朝，绕不开她丞相之女的身份。这看似随意的一问，实则暗藏试探，若是回答不当，便可能被扣上“干涉朝政”的罪名。
她定了定神，语气恭敬却坚定：“陛下，臣妾入宫前，父亲便再三叮嘱，后宫不得干政，前朝之事，臣妾一概不知，也从未打听。在臣妾心中，唯有侍奉陛下与娘娘，恪守宫规，才是本分。至于前朝的风风雨雨，自有陛下与各位大臣运筹帷幄，臣妾不敢妄议。”
“是吗？”萧彻转过头，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几分审视，“可朕听说，你入宫前，曾随你父亲见过不少前朝大臣。难道就没有听到些什么？”
沈微婉心中暗惊，没想到陛下竟连这些细节都知晓。她知道，此刻越是慌乱，越是容易出错。她抬起头，迎上萧彻的目光，眼中没有丝毫闪躲，只有坦诚与谦卑：“陛下，臣妾入宫前确实曾随父亲参加过几次家宴，见过一些大臣。但席间皆是谈论诗词歌赋、花鸟鱼虫，从未涉及前朝政事。父亲向来谨慎，深知后宫与前朝需泾渭分明，怎会让臣妾接触这些？”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何况，臣妾女子之身，对朝政之事一窍不通，即便听到些什么，也如同对牛弹琴，毫无意义。陛下若是想知晓前朝动静，自然有各位大臣禀报，何须问臣妾这个后宫妇人？”
萧彻看着她眼中的坦诚，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你倒是会说话。也罢，朕相信你。”
他举起酒杯，浅酌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朕知道，你在宫中不易。贵妃恃宠而骄，对你多有不满，此次流言之事，想必与她脱不了干系。你若有什么难处，尽可告诉朕，朕不会让你受委屈。”
沈微婉心中一暖，连忙起身行礼：“臣妾谢陛下体恤。只是贵妃娘娘素来心善，此次之事，或许只是一场误会。臣妾不敢过多揣测，也不愿因一己之私，让陛下与贵妃娘娘心生嫌隙。”
她这番话，既点明了自己知晓流言的幕后黑手，又没有直接指责贵妃，反而处处为帝王着想，尽显大度与懂事。
萧彻眼中的赞赏更甚：“你能这般想，朕很欣慰。后宫和睦，方能让朕安心处理前朝事务。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朕也希望你明白，在这后宫之中，一味忍让并非长久之计。该强硬时，也要学会强硬。朕给你的恩宠，既是荣耀，也是你的底气。”
“臣妾谨记陛下教诲。”沈微婉恭敬回应。
这时，贵妃忽然开口，声音柔媚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讽：“陛下对沈答应倒是格外上心。只是沈答应位份低微，若是太过张扬，怕是会引来更多非议。臣妾以为，沈答应还是应该安分守己，莫要辜负陛下的一片苦心才是。”
沈微婉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婉的神色：“贵妃娘娘说得是。臣妾定当谨记娘娘教诲，安分守己，不辜负陛下与娘娘的期望。”
萧彻看了贵妃一眼，语气平淡：“爱妃多虑了。沈答应性子温婉，懂得分寸，不会胡来。”
贵妃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强挤出一抹笑容：“陛下说得是，是臣妾多心了。”
夜宴继续进行，舞姬们换了一曲又一曲，乐声悠扬。沈微婉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回应萧彻的几句问话，言语得体，恰到好处，既不抢风头，也不显得平庸。她知道，在帝王面前，过犹不及，唯有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与分寸，才能长久。
宴席过半，萧彻忽然提议泛舟湖上。宫人立刻备好龙舟，萧彻率先登船，又召了沈微婉与皇后、贵妃一同前往。其他嫔妃则留在水榭等候，眼中满是羡慕与嫉妒。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