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BIE的举牌像一枚深水炸弹,在本就波涛汹涌的沈氏内部掀起了惊涛骇浪。股东大会现场瞬间炸开了锅,惊疑、猜测与压抑的质问声此起彼伏,董事们面色各异,有人急切追问神秘股东的背景,有人趁机发难质疑沈砚的决策能力,还有人隐晦提议引入外部资本稳定局面。沈砚凭借多年积累的威望和雷厉风行的手腕,强行压制住了董事局内蠢蠢欲动的暗流,以“当务之急是查清举牌者意图,而非自乱阵脚”为由结束了会议,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暂时的平静。这个代号J.BIE的神秘股东,出现时机太过刁钻,目的不明,像一把悬在沈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接下来的几天,沈砚几乎是以公司为家。他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资源,一方面让技术团队和私家侦探全力追查J.BIE的真实身份与举牌意图,另一方面紧急部署应对策略——安抚疑虑重重的合作伙伴,与银行沟通稳固信贷额度,监控媒体舆情避免负面发酵。他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不眠不休地处理着层出不穷的危机,用近乎残酷的理智和效率,勉强维系着沈氏这艘巨轮不至于在风浪中倾覆。
然而,关于姜别的消息,却如同石沉大海。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带着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种对一个人彻底失控的感觉,是沈砚从未体验过的,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啃噬他的神经,但总会被更紧迫的公事强行压下。他告诉自己,当务之急是稳住沈氏,至于姜别,不过是个已经退场的棋子,无关紧要。
这天下午三点,沈砚正在顶层会议室主持召开高层会议,议题是讨论稳定股价的最终方案。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前坐满了神色凝重的各部门负责人,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态,眼底却透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综合各方情况来看,现阶段单纯释放利好消息已经不足以扭转市场颓势。”公关总监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声音带着难掩的疲惫,“我们认为,最重要的还是需要沈总您本人出面,接受一次深度专访,正面回应离婚传闻和举牌事件,用您的个人信誉和气场,彻底扭转公众对公司的负面印象……”
他的话音还未落,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门突然被猛地推开,特助周铭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甚至忘了敲门的基本礼仪。他头发凌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平板电脑,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马拉松,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周铭身上,会议被迫中断。沈砚的演讲被打断,眉头不悦地紧紧蹙起,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冷声道:“什么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沈……沈总……”周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几乎是踉跄着绕过会议桌,快步走到沈砚身边,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强行塞进他手里,屏幕上正播放着本地电视台午间紧急新闻的重播画面,“出……出大事了!您……您快看这个……”
沈砚不耐的目光落在平板屏幕上,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新闻主播穿着肃穆的深色西装,用沉痛而急促的语调播报着:
“……本台最新消息,今天上午十点二十分左右,连接本市与临港新区的跨海海底隧道工程在建段,突发严重塌方事故。据现场救援人员反馈,隧道顶部岩层大面积脱落,导致数十名施工工人被困,目前伤亡情况不明。救援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中,消防、医疗、应急管理等多部门已赶赴现场协同救援。据悉,事故发生时,隧道内除施工人员外,可能正在进行某项技术勘测活动……”
隧道塌方?沈砚眉心拧得更紧。这虽然是重大社会新闻,但与沈氏目前的危机并无直接关联,顶多是隧道项目的间接投资方可能会受到波及,不足以让一向沉稳的周铭如此失态。他抬眼看向周铭,正要质问,却见对方的眼神更加惊恐,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据前方记者发回的最新报道,初步流出的部分遇难及失踪者名单已在相关部门备案。”主播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沉重,同时屏幕下方开始滚动出现一串黑白名单,姓名、性别、年龄等信息清晰可见,“以下为已确认身份的遇难者名单……”
沈砚的目光随意扫过那些陌生的名字,心脏毫无波澜。直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字眼,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他的视网膜,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姜别。
那两个字,清晰、醒目地出现在“已确认遇难者名单”的中间位置,后面标注着年龄“27”,性别“女”,身份证号码的前六位也与本市户籍区域完全吻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停滞。会议室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沈砚自己骤然放大的心跳声,咚……咚……咚……沉重而有力地敲击着他的耳膜,震得他大脑嗡嗡作响。他死死盯着那个名字,瞳孔剧烈收缩,仿佛不认识这两个陪伴了他三年的汉字一般。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一个刚离婚、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环境恶劣、危险重重的隧道工地上?还恰好赶上技术勘测活动?这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是恶作剧?还是……又一个针对他、针对沈氏的阴谋?想用“前妻遇难”的戏码,进一步摧毁他的声誉,让沈氏彻底万劫不复?
无数的念头在瞬间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相互交织、碰撞,却没有一个能合理解释那个名字为何会出现在官方新闻的遇难名单上。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平板电脑的外壳,留下几道清晰的印痕。
“沈总?”坐在他身边的首席财务官察觉到他脸色不对,脸色惨白,眼神空洞,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
沈砚猛地回过神,像是从一场荒诞的噩梦中惊醒。他一把夺过周铭手中的平板,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节分明。他颤抖着手指放大那个名字所在的区域,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没错,是“姜别”,每一个笔画都清晰可辨,身份证号码的关键信息也完全对得上,不存在同名同姓的巧合可能。
就在这时,他安排在会议室门口待命的另一个助理也匆匆跑了进来,凑到沈砚耳边,低声急报:“沈总,楼下……楼下又来了大批记者!比上次还要多,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消息,似乎……似乎都知道了姜小姐可能在事故中遇难的事,现在都堵在门口要采访您……”
话音未落,沈砚已经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突兀。他什么也没说,丢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神色震惊的高管,紧紧抓着那个发烫的平板电脑,大步流星地冲出了会议室。
他需要确认!立刻!马上!他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别到底是死是活!
集团一楼大厅,此刻已是一片混乱。闻风而来的记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密密麻麻地堵在大厅门口,闪光灯此起彼伏,将整个大厅照得如同白昼。他们看到沈砚出现,立刻像疯了一样涌了上来,无数支话筒和录音笔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尖锐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般将他淹没:
“沈总!请问您对前妻姜别女士疑似在隧道塌方事故中遇难有何看法?您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
“这到底是意外还是另有隐情?姜女士一向深居简出,为何会出现在危险的隧道工地上?”
“沈总,请您说两句!面对前妻的突然离世,您是否感到愧疚或悲伤?”
“悲伤”?“愧疚”?
这些词语像一根根尖锐的针,狠狠刺着沈砚本就紧绷的神经。他此刻心中充斥的并非这些柔软的情绪,而是一种巨大的、荒谬的、无法置信的混乱,以及一种被无形之手步步紧逼、推向悬崖边的暴怒。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场所谓的“塌方事故”和“姜别遇难”,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目的就是将他彻底逼入绝境。
保镖和保安们奋力组成人墙,拼死阻挡着疯狂的人群,艰难地开辟出一条通往门外的狭窄通道。沈砚面沉如水,紧抿着嘴唇,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试图穿过这片嘈杂的包围圈。但记者们显然不愿放过这个爆炸性的新闻点,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甚至带着明显的恶意引导:
“沈总,您刚刚和姜女士离婚,她就遭遇横祸惨死,这巧合未免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这是否与沈氏近期的动荡有关?是为了转移公众视线吗?”
“听说跨海隧道项目沈氏也有间接投资,这是否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灭口?姜女士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才被人杀人灭口?”
“灭口”两个字,像点燃了引信的最后一点火星,瞬间引爆了沈砚心中积压已久的所有情绪!
连日来的巨大压力、无休止的加班疲惫、被神秘人J.BIE举牌的焦虑、被媒体恶意抹黑的愤怒、对姜别“死亡”的荒谬感,以及那种无处不在的失控感,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沈砚的脚步猛地顿住!他倏然转身,充血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瞬间锁定了那个口无遮拦、提出“灭口”论调的矮胖记者!那记者正举着相机,一脸兴奋地等着他的回应,脸上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猥琐。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沈砚如同被激怒的猎豹,猛地挣脱了保镖的阻拦,一步跨上前,一把狠狠揪住了那名记者的衣领!巨大的力量几乎将对方整个人提离地面,让他脚尖踮起,呼吸困难。
“你、再、说、一、遍?”沈砚一字一顿,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毁天灭地般的寒意和暴怒。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那名记者被他眼中的杀意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手里的相机和麦克风“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徒劳地挣扎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围瞬间陷入死寂,只剩下相机快门更加疯狂的“咔嚓”声,记者们都在疯狂记录着这难得一见的豪门失控名场面。
“沈总!沈总冷静!”周铭和保镖们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死死拉住沈砚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后拽,“沈总,您不能这样!会被他们抓住把柄的!”
沈砚被众人强行拉开,但他嗜血般的目光依旧死死钉在那个几乎吓瘫在地的记者身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喘着粗气,像一头被激怒却无法尽兴发泄的猛兽。现场一片混乱,惊呼声、劝阻声、相机快门声交织在一起,彻底失控。
钩子:混乱中,不知是谁的镜头,猛地推近,给了沈砚手中仍旧紧握的平板屏幕一个清晰无比的特写——那遇难者名单上,“姜别”名字后的性别栏,那个清晰的“女”字,其边缘像素似乎有些微的不自然,线条略显模糊,像是……被某种图片处理软件精心修改(PS)过一般。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