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市第一人民医院，副院长办公室里，王明脸色铁青，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着。
他那间装修奢华、挂着“医者仁心”匾额的办公室里，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与“仁心”毫不相干的暴戾气息。
在他面前，站着以阿彪为首的几个混混。
他们早已没了之前去砸店时的嚣张气焰，一个个鼻青脸肿，头发上、衣服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纸钱碎屑和灰尘，模样狼狈不堪，活像刚从坟地里爬出来。
“废！物！”王明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猛地一巴掌拍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震得上面的笔筒和文件都跳了一下。
“一群废物！连个破丧葬店都搞不定，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阿彪哭丧着脸，那模样比死了亲爹还难看，带着哭腔辩解道：“王…王院长，真…真不怪我们啊！那…那店邪门！邪门得很啊！”
他像是想起了极其恐怖的画面，声音都在发抖。
“那…那些纸人会自己转头！童男童女眼睛会冒红光，还…还会笑！还有那个老板…林亦…他…他穿着黑衣服飘出来，说话都不是人声！
他肯定…肯定在下面有编制！能通灵啊王院长！咱们…咱们是跟‘那边’的东西杠上了啊！”
“放屁！简直胡说八道！”王明气得额头青筋暴跳，他根本不信这些鬼怪之说，只认为是阿彪他们办事不力找的荒唐借口，“我看是你们心里有鬼！”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女护士莉莉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古怪，欲言又止。
“又什么事？！”王明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吼道。
莉莉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直播界面：“王…王院长，您看…林亦他…他开直播了！”
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林亦平静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脸。
直播背景是他那家颇具特色的店铺，各式各样的花圈、挽联、纸扎用品琳琅满目，构成了一种既肃穆又奇异的氛围。
暖色的灯光驱散了些许阴森，反而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陈玉瑶乖巧地坐在镜头外稍远的地方，随时准备递东西，脸上带着些许紧张，但更多的是对林亦的信任。
林亦手里正拿着一个做工颇为精致的纸扎模型——一款最新款的纸糊智能手机。
他对着镜头，表情一本正经，仿佛在介绍什么高科技产品：
“家人们，看好了啊！重点推荐这款——‘爱疯18普罗麦克斯’幽冥限定版！”
他熟练地将纸扎手机在镜头前翻转展示，“搭载最新一代的幽冥OS系统，支持5G阴间快联，信号稳定，延迟低！保证烧下去，先人秒收到！画面清晰，运行流畅，让咱先人在下面也能随时随地跟咱‘微阴’视频，聊聊家常！”
弹幕开始滚动起来，气氛居然颇为活跃：
【哈哈哈哈哈主播你是懂带货的！】
【关注了关注了，这不比看黑丝大长腿有意思多了！】
【主播活人能用吗？我想买个纸扎跑车给自己减肥，看着就跑不动了……】
林亦看着弹幕，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继续道：“这不马上清明了，咱们的开播福利是，评论区刷‘林老板大气’，抽三位幸运家人，送同等价位的纸扎金元宝！让先人在下面也实现财富自由！”
【林老板大气！】
【大气！抽我！】
【为了元宝，冲啊！】
在线人数显示已经有几千人，并且还在缓慢增加。这场面，不像丧葬店，倒像个热闹的电商直播间。
不过事实也是如此，只不过丧葬直播间还是头一次见，多少有点新奇。
直播间里，林亦又介绍起下一个产品。
一个规模不小的纸扎别墅模型，细节做得还挺逼真，有小院子，有车库。
“感谢‘坟头蹦迪选手’老铁送的灯牌！没毛病！”林亦适时互动，然后指着纸别墅，“来看看这款‘阴间海景别野’，啊不，别墅！南北通透，采光…呃，采‘幽’极佳！
自带独立车库，停放您的纸扎豪车毫无压力！现在下单，还赠送两位纸扎保安，24小时守护先人安宁，杜绝一切小鬼骚扰！”
弹幕瞬间被“666”、“哈哈哈”、“开眼了”、“主播牛逼”等词刷屏，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陈玉瑶看着不断上涨的人气和各种搞怪弹幕，也渐渐放松下来，忍不住捂嘴偷笑。
然而，这和谐欢快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
突然之间，如同潮水退去后露出的丑陋礁石，大量不和谐、充满恶意的言论开始疯狂涌入弹幕：
【这主播瞅着眼熟啊，是不是在哪见过？】
【一个卖棺材的这么欢脱？心理素质可以啊，不像是新手。】
【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三年前那个医死人，上了新闻的什么狗屁‘神医’林帆吗？！】
【呸！什么神医，明明是庸医！害死人的庸医！】
【三年牢饭白吃了？这就放出来了？现在只能靠坑死人的钱过日子了？】
【大家别信他！他连活人都治不好，还能管好死人？天大的笑话！】
【滚出直播圈！垃圾！】
【杀人犯开直播？举报了！】
这些言论如同毒蛇，瞬间污染了整个直播间的氛围。
原本欢乐的弹幕被这些充满攻击性的字眼覆盖、淹没。
一些不明真相的观众开始发出疑问，还有一些人被带了节奏，也开始跟着质疑。
直播间里，林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握着纸扎手机模型的手指微微收紧。
虽然早就料到王明不会善罢甘休，可能会在网上搞小动作，但当面被这些尖锐的、直指伤疤的言论攻击，心脏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和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
陈玉瑶看着瞬间变脸的弹幕，又看看林亦紧绷的侧脸，顿时慌了神。
她手足无措地小声道：“林大哥……这…这可怎么办？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胡说八道！要不…要不下播吧？”
她生怕林亦受到刺激，再次被这些网络暴力伤害。
林亦沉默了几秒钟。
这几秒钟里，直播间充斥着各种辱骂和质疑，人气虽然因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又涨了一些，但气氛已经彻底变了味。
王明在医院的办公室里，看着直播屏幕上那些他精心安排的“黑粉”言论，脸上终于露出了快意而阴狠的笑容。
他端起茶杯，惬意地嗦了一口：“林亦，我看你还怎么播下去！身败名裂的滋味，你就好好再尝一遍吧！”
然而，镜头前的林亦，在短暂的沉默和情绪波动后，并没有如王明所愿地崩溃或仓皇下播。
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眼中的冰冷和怒意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些许嘲弄和坚定的光芒。
他对着镜头，自信一笑：“别慌，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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