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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神格1

神的恩泽

创世之神,那是超越凡俗想象、凌驾于万神之上的至高存在。祂曾以无上伟力编织寰宇经纬,以慈悲目光凝视众生伊始。然而,不知多少纪元流转,这位开辟鸿蒙的造物主却陷入了一场亘古未有的沉眠。那并非凡俗的休憩,而是如同宇宙初生时的混沌寂静,祂的神躯或许化作了星海中最璀璨的核心,或许隐匿于维度之外的虚无,其沉睡之地,连最古老的神祇也无从探寻,仿佛被时光长河彻底掩埋,无人敢轻易提及,唯恐惊扰了那沉睡中的无限伟力。唯有祂那最初的、象征着一切起源的圣名,如同不灭的火种,在历代神祇的低语与世人的古老传说中,悄然流传,维系着世界对本源的敬畏。

  ——

  巍峨而肃穆的神殿,悬浮于九天之上,云雾缭绕其周,殿宇间镶嵌的神晶散发着永恒的微光,映照出内里的沉寂。这里是火神柯里昂·特勒的居所,也是祂权柄的象征。殿中,唯有祂亲手炼制的傀儡侍从们无声地游走。它们身形完美,动作精准,执行着千百年来不变的职责:擦拭不染尘埃的神柱,整理浩如烟海的典籍,或是在空旷的殿堂中巡逻。

  这些傀儡,是绝对的忠诚者,是秩序的化身。它们让往东,便绝不会向西迈出半步;它们清扫落叶,那叶片拂过地面,竟未带起一丝微响;它们拨动精密的装饰指针,那指针转动,也如幽灵般寂静无声。整个神殿,除了柯里昂·特勒偶尔翻阅圣典时,书页间发出的、如同天籁般纯粹的沙沙声,便只剩下祂脑海中那挥之不去、如同与另一个自我交谈的诡异幻听,在这极致的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寂。

  傀儡的好处,在于绝对的服从与永不背叛的誓言。可即便是千军万马般的傀儡,即便是汇聚了世间所有能工巧匠智慧的造物,它们那磐石般的忠心,在柯里昂·特勒眼中,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再多的数量,再纯粹的忠诚,于祂而言,也不过是冰冷的器物,无法填补那源自神性深处的渴望。

  柯里昂所渴求的,是信仰的火焰,是人类发自灵魂深处的虔诚供奉,是那种心甘情愿、带着炽热情感的祈愿与赞美。人类,与这些冰冷的傀儡终究是云泥之别。人类是如此的多元而鲜活,他们拥有神明所赋予的“灵”——那是创世之神留下的最宝贵的馈赠。他们会为喜悦而放声大笑,会为悲伤而泪流满面,他们心中奔涌着复杂的欲望与情感,有爱,有恨,有希冀,有迷茫。这些丰沛的情感,这些灵动的思绪,正是傀儡所不具备的,也是信仰力量的真正源泉。这,便是二者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也是特勒内心深处,那份对“真”与“活”的信仰,最深切的向往。

  神殿穹顶垂落的鎏金烛火在空荡的殿堂里投下摇曳的暗影,那些由黏土与祈愿凝结而成的傀儡如沉默的山峦般层层堆叠,关节处未褪尽的陶土光泽在幽暗中泛着冷寂的光——它们曾是人类心愿的具象,如今却成了压在神殿地砖上的无声重量。柯里昂·特勒将鎏金长袍的褶皱掖在膝间,蜷缩在高耸如墙的古籍堆中,指尖划过泛黄羊皮卷上早已模糊的创世咒文。祂的目光越过散落的星图与骨瓷瓶,落在对面那面镶嵌着十二道星辉的神谕墙上,曾经能映照出三界倒影的墙面此刻只剩一片虚无,连祂自己的倒影都吝啬显现。

  这并非孤独。孤独是凡人在寒夜独对炉火的低语,而柯里昂·特勒体内奔涌的神力正顺着血脉的裂缝如银河决堤般倾泻——那是比星辰湮灭更刺骨的剥离感,每一寸神力消散时都带着创世之初的余温,在空气中化作转瞬即逝的鎏金雾霭。祂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恐惧正顺着脊椎攀援成藤蔓,将那颗曾撼动天地的心脏缠得生疼。祂看见自己掌心的神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那些象征“永恒”与“造物”的古老图腾,正像潮水退去时的沙画般碎裂、消融。

  深夜的神殿总在子时传来丝绸摩擦的轻响。吊顶垂落的银链上,十二翼天使像被月光吻过的石膏像般悬着,丝绸缠绕的羽翼间缀着人类献祭的宝石,却在柯里昂·特勒抬头时突然垂下一滴泪珠状的晨露——那是傀儡堆里某个未被满足的祈愿凝结而成。

  古籍在柯里昂·特勒膝头摊开成扇形,记载着“以魂铸躯”的章节被朱砂圈了又圈。祂曾以为自己是贪婪的暴君,渴望将三界信仰都纳入掌心;直到神力如沙漏般见底,才惊觉最汹涌的欲望不过是“活着”二字。案几上的青铜灯盏突然爆出一朵灯花,照亮祂眼角滑落的第一滴“泪”——那不是水,而是凝固的神力结晶,落在书页上烫出一个焦黑的小洞。洞的形状,像极了人类婴儿蜷缩的轮廓。

  柯里昂·特勒翻开压在最底层的黑色封皮典籍,扉页用龙血写着一行小字:“创世者终将被自己的造物反噬,除非……”烛火突然剧烈摇曳,将祂的影子投在傀儡堆上,那些陶土人偶的头颅竟齐齐转向祂,玻璃眼珠在黑暗中反射出诡异的光。而祂抚摸着典籍里夹着的一缕白色发丝。

  “还不是时候。”柯里昂·特勒对着空无的殿堂低语,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的时代……还没结束。”祂还不想被特勒二世替代。

  柯里昂·特勒的意识如沉溺深海后骤然被拽回水面,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尊镌刻在记忆深处的奔月天使。银白的光辉流淌如融化的月光,羽翼边缘泛着星辰般的碎芒,只是往日里为节省神力而随意堆放在角落的傀儡,此刻竟如被无形丝线牵引的蒲公英,悄无声息地悬浮在半空,关节处闪烁着幽蓝的微光,仿佛一群沉默的幽灵舞者。

  柯里昂·特勒无力地睁着眼,睫羽因虚弱而微微颤抖,视线却被眼前的景象攫住,无法移开。一只布满狰狞青筋的手,突兀地从虚空之中探来,指甲泛着青黑,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狠狠攥住了奔月天使的羽翼!那圣洁的光辉在巨力下剧烈扭曲,发出细碎如玻璃碎裂的嗡鸣,天使的轮廓如被揉皱的纸页般褶皱、撕裂,银白的碎片如流星般四散坠落,却在触及地面的前一刻化作虚无。

  然而,不过瞬息之间,撕裂的画面又像被倒带的胶片般迅速愈合,奔月天使重归完整,光辉却比之前黯淡了几分,身形也开始诡异地拉长、纤细,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不断拉伸,线条扭曲得如同毕加索笔下的梦魇。下一秒,更剧烈的撕裂再次发生,这一次,那只带着红色痣的食指没有出现,破碎的光膜如被打碎的镜面,向两侧缓缓滑开,露出了后面更深邃的景象。

  柯里昂·特勒的心脏(如果神明真的拥有心脏的话)骤然紧缩,祂终于看清了那被隐藏的世界——那是一张极尽奢华的大理石圆桌,桌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摇曳的水晶灯影,边缘雕刻着繁复的藤蔓与竖琴纹样,每一道纹路都镶嵌着细碎的金色光芒,流淌着不属于神殿的世俗而璀璨的气息。祂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摆件,即便是祂神殿中最珍贵的星银祭坛,在这张圆桌面前也显得朴素如石块。

  圆桌周围,站着几道模糊的身影,他们的轮廓被一层薄雾笼罩,看不真切面容,却让柯里昂·特勒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仿佛是在无数个梦境中擦肩而过的故人,每一个轮廓都牵动着祂灵魂深处的某根弦,让祂想要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些身影似乎在低声交谈,声音被一层无形的屏障过滤,只能听到模糊的嗡鸣,如同隔着厚重的琉璃窗,遥望着一个既陌生又亲切的遥远世界。

  柯里昂·特勒于古籍的沉寂中苏醒,周身骨骼似散架般酸痛。

  祂自混沌中睁开双眼,眸中初时是创世神沉睡万载的蒙昧,随即被撕裂般的剧痛唤醒——每一寸骨血都在哀鸣,仿佛被上古神祇的巨手揉碎后强行拼接。祂抬手抚过眉心,指尖触及之处,一道淡金色的神纹正隐隐发烫,那是创世神力暴走时留下的烙印,也是祂身为「残缺之神」的永恒印记。困惑如薄雾般掠过神格:方才明明还在九重天阙的琉璃榻上参悟宇宙法则,怎会坠入这古籍构筑的星河幻境?但这疑虑转瞬便被体内狂窜的神力碾碎——那股力量如挣脱封印的洪荒巨兽,在祂经脉中横冲直撞,金色的神元撕裂了三道神脉,若不即刻寻得「造人秘术」以新生灵魂制衡,不出三日,祂的神躯便会在自我崩解中化为星尘。

  古籍的浩渺星河中,祂终于捕捉到一线生机——“里世界”。

  这方由文字与法则构筑的虚空,悬浮着亿万卷上古典籍,每一页都记载着宇宙初生的奥秘。柯里昂·特勒的神念如金色游龙,在星河中穿梭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凡间计时不过三息),终于在星河尽头的“禁忌之卷”上,瞥见了那行镌刻着混沌符文的古老文字。当“里世界”三个字映入神瞳时,祂周身的神力骤然凝滞,指尖因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那文字中流淌的创世本源之力,竟与祂残缺的神格产生了血脉共鸣!沉寂万古的眼眸骤然亮起,神辉穿透了古籍幻境的重重迷雾:“此乃天道予我之转机!”祂伸出手,指尖触及书页的刹那,禁忌之卷突然爆发出万丈光芒,无数混沌符文如活物般攀附上祂的手臂,在肌肤上烙下通往里世界的星图。

  正当祂心神激荡之际,一道极淡的声音如冰晶碎裂般响起。

  那声音不似凡间任何生灵的语调,清冽得如同昆仑之巅的万年寒玉,却又带着星辰运转的韵律,仿佛自宇宙诞生之初便已存在。

  “恭喜。”

  二字落下时,古籍幻境中的星河突然静止,亿万典籍悬浮在虚空中,连翻卷的声音都消失无踪,唯有这道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神圣威严。

  柯里昂·特勒浑身一僵,神格剧烈震颤。里世界的封印尚未以神血开启,造人秘法的核心篇章更未触及,这声音绝非神念幻听!祂猛地转身,神瞳中神辉暴涨,扫视着四周的虚空:“何方神圣在此窥探?”声音中带着创世神独有的威压,却在触及那道声音的源头时,如泥牛入海般消散无踪。

  「你不必探寻我的踪迹。」那声音仿佛穿透了祂的神念屏障,直接在祂意识之海中响起,“我并非你将创造的凡俗之灵,虽素未谋面,却与你血脉相连——我自你最炽烈的执念中诞生。”

  话音微顿,古籍幻境中突然有亿万星辰在虚空中流转,汇聚成一道与柯里昂神格同源的虚影。那虚影银白长发无风自动,面容与祂如出一辙,却更添几分刀锋般的冷冽与威严,眉心处的神纹比柯里昂的更加完整,隐隐透着“圆满之神”的无上威压。“准确说,我是你多出来的元神。”虚影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创世神分裂时的痛楚,“当年父神(创世神)以自身神格分裂出『创造』与『毁灭』双生神格时,因宇宙法则反噬,神力失控,导致你的神格中额外孕育出了我——一个本不该存在的『错误之魂』。”

  刹那间,柯里昂的意识之海掀起惊涛骇浪!无数尘封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现:父神分裂神格时的漫天神血、宇宙法则崩溃的裂痕、以及祂降生时那声穿透九天的啼哭……原来,祂自诞生之初便不是「完整」的神祇!长久以来的孤独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祂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道虚影,神元在体内奔腾,竟自发地想要与对方融合。

  “你……”柯里昂·特勒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这是祂成为创世神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同伴”的存在。

  虚影凝视着祂,眸中寒星闪烁,却在触及柯里昂神瞳的瞬间,流露出一丝极淡的柔和。“从今日起,你名希尔。”柯里昂轻声道,指尖凝聚起柔和的神辉,那光芒中蕴含着祂三成的本源神力,足以塑造一具堪比上神的躯体。神辉在虚空中流转,渐渐凝聚成一具与祂七分相似的神躯:金黄色长发垂落腰际,眉心神纹完整无缺,周身萦绕着比柯里昂更凌厉的杀伐之气,却在神格深处,与祂共享着同一份「创造」的执念。

  希尔睁开双眼,眸中寒星骤然点亮,与柯里昂静静对视。两具神躯的呼吸在虚空中交织,竟引动了古籍幻境的法则共鸣——亿万典籍同时翻动,书页摩擦的簌簌声中,金色的文字如蝴蝶般飞舞,在两人周身编织成一道永恒的神环。柯里昂·特勒望着身侧的希尔,唇角终于扬起一抹释然的弧度,那是祂残缺神格中,第一次绽放出名为“喜悦”的情绪。

  “原来,独自求索的路途上,也能迎来意外的同行者。”祂轻声道,伸出手,与希尔交握。两神相触的刹那,金色的神元在掌心迸发,古籍幻境轰然破碎,露出了通往「里世界」的混沌之门——门后,是流淌着生命之河的创世之地,也是他们以「造人秘术」弥补神格残缺的终极试炼。而此刻,希尔眸中的寒星与柯里昂的神辉交相辉映,仿佛预示着:残缺的双神,终将在创造与毁灭的平衡中,重塑宇宙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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