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压抑的死寂中,地牢入口处传来极其微弱的动静——那是靴底刻意放轻后与石地摩擦的细响,以及金属令牌与配饰相撞时几乎难以察觉的清脆声。
来了。 青禾在心底默念。宫子羽到了。
她维持着蜷缩的姿势,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但全部的感知力都已聚焦于入口方向。
“羽公子,你怎么来了?”外面传来守卫压低嗓音的询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宫子羽的声音随即响起,似乎掏出了什么物件:“少主让我把这些姑娘带去徵宫,交给宫远徵试药。” 他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但青禾的神识却捕捉到了那话语底下隐藏的一丝急切。
“这么晚了试药?”守卫的犹豫显而易见。
“放肆!”另一个更加沉稳凌厉的声音响起,是金繁,“早不早、晚不晚,难道你说了算?” 呵斥声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守卫显然被震慑住了,声音紧张起来:“属下不敢!只是少主派下人通报一声便是,何必还劳烦羽公子您亲自过来——”
宫子羽故意冷下了声音,反问:“你这话的意思是少主把我当成下人喽?”
此言一出,效果立竿见影。青禾甚至能“感觉”到守卫那边传来的、因极度恐惧而产生的能量波动。“公子息怒,属下该死!” 守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宫子羽似乎见好就收,语气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行了,金成卫,我先进去了。”
守卫再无二话,只剩下恭敬退开的细微声响。
地牢内,依旧是一片死寂,但空气中弥漫的绝望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动了一丝微澜。青禾依旧将脸埋在膝间,无人能看见她唇角那抹极淡、极快的弧度。
宫子羽的营救计划已然启动,而她这个“病弱忧伤”、“受惊过度”的孤女,是时候在这场即将上演的逃亡大戏中,找到自己最合适的位置了。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让本就微弱的气息更添几分虚浮,等待着牢门开启的那一刻。
走道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清晰,敲打在每一个新娘的心上。青禾依旧将脸埋在膝间,但神识早已如无形的丝线蔓延开来,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细节。
她"看"到紧靠牢门的云为衫,那双搭在栏杆上的手看似因恐惧而微微颤抖,指节却稳得异乎寻常。她微蹙的眉头和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像是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地表达着期待与无助。然而,宫子羽的目光只是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便毫不犹豫地移开,继续向前走去。
脚步声停在了关押上官浅的牢门前。青禾的神识细细描摹着那个女子——散乱的发丝非但不显狼狈,反而为她如烟似画的面容平添几分易碎的美感。那双温润的眸子氤氲着水汽,泪光点点,如同江南烟雨笼罩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她站在牢门前,目光直直地望向宫子羽,欲语还休的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别害怕,我是来救你们的。"宫子羽的声音传来。
上官浅怯声怯气的回应,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与依赖:"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当宫子羽说出"无锋的刺客"时,地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青禾能感受到那股骤然升腾的集体恐惧。她适时地让单薄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仿佛被这可怕的消息击垮。
宋四小姐对"无锋"的解释,声音里带着夸张的惊恐,但青禾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末尾那一丝对宫子羽的讨好与期盼。这是个试图用家族背景和信息差来换取生存机会的姑娘,可惜,用错了方法。
"执刃大人决定将你们全部处死。"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丧钟。青禾配合着周遭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发出一声极轻极弱的呜咽,像是久病之人连哭泣都耗尽了力气。她将脸更深地埋入臂弯,瘦削的肩头耸动着,那隐忍的悲伤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上官浅那句"怎么会这样……"带着震惊与绝望,演技无可挑剔。
而郑南衣的质疑,则代表了另一种生存智慧——在绝境中保持警惕。宫子羽那句"我不是执刃,也不是少主,所以才会怜香惜玉"的回答,带着几分自嘲,却也透露出他与其他宫门之人的不同
牢门被金繁依次打开的声音在地牢中回荡。青禾没有像宋四小姐那样急切地表明立场,也没有像云为衫和上官浅那样留在原地等待时机。她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扶着冰冷的石壁站起身,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
青禾(陆清禾)默不作声地跟随着众新娘的脚步,步履虚浮地挪到牢房外的走道上,混在人群中。她始终低垂着头,浓密的长睫掩盖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凌乱的发丝更添几分狼狈与脆弱。单薄的身子在新娘群中显得格外不起眼,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然而,她的神识却如一张无形而精密的大网,清晰地将地牢中每一个细节都纳入感知:
她"看"到,在其他新娘如同惊弓之鸟般争先恐后挤出牢门时,云为衫和上官浅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纹丝不动。这两人与其他慌乱的新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份异乎寻常的镇定,在青禾的感知中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格外醒目。
她"看"到,上官浅站在原地,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如同黏在了宫子羽身上,目光中的依赖与仰慕几乎要满溢出来。那眼神太过完美,太过刻意,像是一出精心排练过的戏剧。
她更"看"到,当大部分新娘都已离开牢房,云为衫才不疾不徐地迈步而出。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劫后余生的微笑,那笑容温婉而感激,正要对宫子羽开口道谢——这是一个建立初步联系的关键时机。
然而,就在云为衫红唇微启,声音尚未出口的瞬间——
"多谢羽公子。"
上官浅的声音抢先一步响起,清脆悦耳,如同玉珠落盘,恰到好处地截断了云为衫的话头。
青禾的神识清晰地捕捉到了云为衫脸上那一闪而逝的错愕,以及迅速收敛的笑容。她打量上官浅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虽然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平静,但那份被截胡的不悦与重新评估的审视,已被青禾牢牢记住。
宫子羽闻声回过头。上官浅立刻仰起脸,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甜美又带着几分羞怯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句道谢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的。宫子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后便转身,准备带领众人离开。
自始至终,青禾都像一个透明的影子,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低眉顺眼,仿佛对身边这场无声的交锋毫无所觉。她甚至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虚弱,引得旁边一位新娘下意识地离她稍远了些,生怕被过了病气。
这副病弱、安静、甚至有些"累赘"的模样,完美地让她隐藏在了上官浅与云为衫的光芒之下。
她们在明处争奇斗艳,吸引着注意与审视;而她,则在暗处默默观察,收集着信息,等待着一个最适合病弱孤女出场的机会。宫子羽带着队伍向外走去,青禾迈着虚浮的脚步跟在最后,在她低垂的眼眸深处,是一片冷静到极致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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