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钟声如期而至,沉闷地敲击着幸存者们紧绷的神经。当六个人再次坐在那条仿佛永无尽头的餐桌旁时,气氛比前两晚更加凝重和诡异。烛光摇曳,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如同戴上了僵硬的面具。
餐桌中央,依旧悬挂着那条用暗红色颜料书写的横幅——“忠诚”。这个词像一道咒语,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白秋然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左手掌心那道红线在烛光下隐隐发烫,仿佛在提醒他清晨那场无声的“审判”和标记。他低垂着眼眸,用刀叉缓慢地切割着盘中那块看不出原材料的肉排,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心不在焉的疏离感。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周围无形的暗流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眼镜男今晚格外活跃。虽然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试图维持秩序的模样,但他镜片后的目光,却像探针一样,不断在几个特定的幸存者身上扫过,尤其是那个看起来最胆小、一直低着头瑟瑟发抖的双马尾,以及另一个因为同伴死亡而显得有些精神恍惚、喃喃自语的中年男人。
又在筛选“祭品”了。 白秋然心中冷笑,套路连换都懒得换。
为了完成可能是画家设定的“指标”,为了保全他自己,眼镜男正在故技重施,利用“忠诚”这个模糊的主题,暗中煽动恐慌,引导着群体情绪,准备将某个“不忠诚”的标签贴到目标身上,逼其触犯规则。
但是已经第三晚了……
白秋然指尖微微用力,餐刀在瓷盘上划出轻微的声响。他不能再像前两晚那样完全冷眼旁观。每一次成功的“献祭”,都在给画作带来养分,也在不断削弱幸存者本就不多的反抗可能。他需要试探,需要干扰,哪怕只是制造一点小小的意外,打乱对方节奏
白秋然需要看的再清一些,养分对祂和画作到底影响到何种地步,才能为后续的行动争取空间。
他注意到,眼镜男正在用一种看似安慰、实则充满暗示的语气对那个已经精神恍惚的双马尾说话:“……要相信我们是一个集体,只有绝对的忠诚,才能换来生存的机会……任何动摇和私心,都可能将我们所有人拖入深渊……” 话语如同毒蛇,一点点缠绕上中年男人脆弱的神经。
与此同时,白秋然敏锐地察觉到,餐桌下方,靠近双马尾座位的地毯边缘,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黑色发丝般的阴影在蠕动——那绝非自然现象!是“画笔”能动用的某种诡异力量……祂在制造“意外”,引导双马尾触犯规则?
机会来了。
白秋然看似无意地拿起手边的水杯,指尖微微发力。就在他准备假装失手将水杯摔向地面,制造声响吸引注意力,干扰那片阴影的瞬间——
异变陡生!
坐在双马尾斜对面、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穿着陈旧工装、沉默寡言的老工人,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站了起来!他脸色涨红,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喉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喘息声,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呃……啊……忠……忠诚……”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眼镜男更是明显愣住了,他镜片后的算计光芒瞬间被错愕取代——这根本不是他预设的剧本!
下一秒,更令人骇然的事情发生了!
老工人抓向自己喉咙的双手,指甲瞬间变得乌黑尖长,他竟用自己的指甲,狠狠地撕开了自己的脖颈!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溅射在雪白的桌布和他惊恐的脸上!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而露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解脱又像是被操控的扭曲笑容,嘶哑地喊道:“为……主人……尽忠!”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终于从白秋然的脸上转开,随即戏谑的冲着眼镜男笑,笑着笑着那黄白物夺眶而出,滚落在眼镜男脚边,扯断的神经晕开一片深红,眼珠死死盯着对方。
同时,他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色彩,迅速枯萎、干瘪下去,皮肤变成灰败的纸屑状,最终化为一堆灰烬,混合着喷溅的鲜血,堆积在他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只有那顶沾血的旧工帽,滚落在地毯上。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从发作到化为灰烬,不过短短几秒钟。
餐厅里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收缩。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类似烧焦纸张的灰烬气味。
【弹幕有瞬间的凝滞,随即疯狂刷动:】
【卧槽!什么情况?!自杀了?!】
【忠诚?这就是忠诚的献祭?自己杀了自己?】
【不对!这不是安排的那个!替死鬼!】
【谁干的?!画家大人吗?!】
【表情笑死我了,计划被打断了吧哈哈!】
白秋然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不是意外,这是……有预谋的替换祭品。老工人的“自杀”方式太过诡异和突兀,充满了被操控的痕迹。是祂?还有那阴影分明是戏耍自己的,祂在警告和近乎戏谑的告诉自己,他能够轻易改变人类的生死……所以你要忠诚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干涉人类的选择?
白秋然看向眼镜男——因为他?眼珠看自己是为了提醒忠诚,但最后的落地点却表明,画家在针对他,故意扰乱他的……献祭。
眼镜男此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紧抿着嘴唇,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不解,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他下意识地也看向了管家,似乎在寻求指示或解释,但管家已经移开了目光,恢复了雕塑般的状态。
白秋然瞳孔骤缩,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镜男和诡异似乎有交易……
那之前的包扎应该也是画家丢给眼镜男处理的,白秋然终于将一切都串起来。那他还算不算颜料……是画笔!
是了,所以他才这么卖力,这么肆无忌惮的引诱别人献祭——因为画笔的身份,因为他觉得自己比普通玩家身份更高,只要自己做好了,他不会有事。白秋然想起画家说的话,他下意识抬眸观察对方眼神。
眼镜男此时手指微微颤抖,他强行镇定下来,试图安抚惊恐的众人:“大家……冷静!这……这可能是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规则体现……忠诚的考验……”但他的声音干涩,缺乏说服力,反而更增添了诡异的气氛,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仿佛也预见了自己的命运,他的目光没敢在诡异身上多停留,最后只能死死地、带着怨毒和嫉妒的,咬住了还活着的人类。
白秋然的心沉了下去。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在脑海:这不是“画笔”的计划被打断那么简单。这是……“画笔”让画家用倦了。
是祂操控了老工人,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完成了今晚的“献祭”,祂在迫不及待。
白秋然内心冷笑几声,倒是切题,忠诚献祭的老工人,和即将忠诚接受被替代的“画笔”
白秋然的目光再次落回掌心那道隐隐发烫的红线上。是为了警告“画笔”?是因为“画笔”的工作已经不符合祂的预期,还是说单纯厌烦了这毫无新意的引诱戏码。甚至……是因为为了给某个“新画笔”让路——忠诚也只是祂戏耍人类的借口,白秋然想。
眼镜男下意识望向管家的那一眼,暴露了他的心虚和依赖。他的权限,或许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稳固,他也不过是画家手中一枚随时可以调整甚至丢弃的棋子。而晚宴这一系列事故,无疑向“画笔”传递了一个清晰的信号:既然忠诚,去死好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替死”,是画家对旧秩序的一次无声的敲打和调整。
晚宴在一种极度恐慌和猜疑的气氛中草草结束。没人再有心思吃东西。每个人离开时都脚步虚浮,眼神涣散,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
白秋然走在最后,他经过那把堆积着灰烬和血迹的空椅子时,脚步微微一顿。他看了一眼脸色阴沉、匆匆离去的“画笔”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角落里如同背景板般的管家,对方在看自己。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道红线,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
挪窝么……看来,这位“画家”已经开始不耐烦,准备换一个“画笔”来呈现画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