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星几乎是踉跄着冲进顶层公寓,指纹锁识别的“嘀”声还没消散,他就反手拧上反锁键,连玄关的感应灯都没敢等亮起。黑暗瞬间将他吞噬,空气中却仿佛还残留着XQ酒店套房里那股冰冷的“雨后星空”信息素——那是他失控的证明,是他将邱鼎杰拖入痛苦的罪证,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紧。
他跌跌撞撞冲进浴室,一把扯掉衬衫,拧开淋浴头,刺骨的冷水瞬间浇透全身。他用力搓洗着手臂、脖颈,甚至指甲缝,试图洗掉皮肤上属于邱鼎杰的、带着雪松阳光气息的温度,洗掉那层无形的“烙印”。可后颈腺体处传来的微妙饱满感,却像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标记了邱鼎杰,一个本该被Alpha守护的Alpha,被他这个伪装成Omega的Enigma,强行烙上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水流顺着头发淌进眼睛,混着眼泪一起滑落。黄星滑坐在浴室瓷砖上,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任由冷水冲刷着身体,却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烧。他抬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怎么能伤害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
与此同时,XQ酒店的套房里,邱鼎杰正从混沌中艰难醒来。
意识回笼的过程像在泥沼里挣扎,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不适——手腕被抓过的地方泛着青紫,腰腹肌肉酸痛得厉害,尤其是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还残留着被强制侵占的钝痛。而最让他心惊的,是后颈腺体处传来的陌生灼热感,像有细小的火苗在皮肤下跳动,一碰就牵扯着神经发疼。
他猛地抬手摸向后颈,指尖触到一个清晰的、微微凸起的齿痕——那不是普通的咬痕,边缘带着奇异的冰晶纹路,指尖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素波动。
标记?!他被标记了?!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顺着脊椎蔓延至全身。作为一个Alpha,被标记是何等的奇耻大辱,是对Alpha尊严最彻底的颠覆!昨晚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玻璃,猛地扎进脑海:那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冰冷信息素,将他死死按在地上的绝对力量,那双泛着猩红、充满偏执占有欲的眼睛,还有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陌生的气息……
(是谁?!到底是谁敢这么对我?!)
他慌乱地环顾四周,房间空无一人,只有翻倒的桌椅、碎裂的水晶摆件和散落的衣物,证明着昨晚的疯狂并非梦境。视线扫过床头柜时,他看到了一张折叠的便签纸,纸张边缘有些褶皱,像是被人捏过很久。
展开后,只有三个字:【辛苦了。】
字迹陌生而僵硬,像机器打印的一样,没有温度,没有署名。一句轻飘飘的“辛苦了”,仿佛在嘲讽他昨晚的狼狈与屈辱——他被一个连身份都不知道的人强行标记,对方却只留下这样一句无关痛痒的客套话,像丢弃一件用过的东西一样离开了。
邱鼎杰捏紧便签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张被揉得皱巴巴的,边缘几乎要被捏碎。巨大的屈辱、愤怒,还有一种被抛弃的失落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爬起来,胡乱套上衣服,连领口的纽扣都扣错了位置,皮鞋也穿反了一只——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充满噩梦的地方,回到那个有黄星在的“家”。
可脚步刚踏出酒店大门,他又猛地顿住。冷风刮过脸颊,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现在这个样子,浑身都带着别人的信息素味道,后颈还留着耻辱的标记,怎么配得上那样纯粹干净的小星?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干净”了,连靠近黄星都像是一种亵渎。
推开门时,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线下,黄星正蜷缩在沙发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羊绒毯子,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他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到邱鼎杰的瞬间,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又垮下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开口:“鼎杰……你昨晚去哪里了?我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好害怕……”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邱鼎杰——对方眼底的红血丝、不自觉拉高的衣领(试图遮住后颈却徒劳)、还有那躲闪的眼神,每一个细节都在印证他的猜测:邱鼎杰在隐瞒昨晚的事。
而黄星自己,心里正翻涌着一股荒谬的情绪——嫉妒。他在嫉妒那个“不存在的施暴者”,嫉妒对方能以真实的身份(哪怕是失控的)占有邱鼎杰,嫉妒对方留下的标记此刻正烙印在邱鼎杰身上,甚至嫉妒邱鼎杰为那个“陌生人”露出的脆弱表情。这种自己吃自己醋的感觉,让他既可笑又心疼,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着,又酸又疼。
“我……”邱鼎杰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几下,却怎么也说不出“被标记”这三个字。他该怎么告诉小星?告诉那个连看到虫子都会躲在他身后的小星,自己被一个陌生人强行标记了?这会让小星怎么想?会不会害怕他?会不会觉得他很肮脏?他只能含糊其辞,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昨晚……喝多了,在酒店睡了一晚。手机……可能没电了。”
“喝多了?”黄星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邱鼎杰面前,仰起头,一双桃花眼里蓄满了泪水——一半是演的,一半是心疼和愤怒。他刻意放大了自己的情绪,声音带着颤抖的质问:“那你身上为什么有别人的信息素味道?很浓!还有……”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指向邱鼎杰的后颈,明明看不到标记,却能清晰感觉到那里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在发烫,“你这里……是不是被人……”
话没说完,他就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仿佛承受了巨大的背叛:“你竟然……你让我觉得恶心!”
吼出这句话时,黄星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在骂自己,骂那个失控的、伤害邱鼎杰的Enigma,可这话落在邱鼎杰耳里,却成了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刺穿了他早已脆弱不堪的自尊。
邱鼎杰的脸色瞬间惨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无力地垂下。是啊,他现在这个样子,确实很恶心吧?连他自己都觉得肮脏。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所有语言都苍白无力——他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黄星压抑的哭声和邱鼎杰沉重的呼吸。一个扮演着被背叛的受害者,内心却在疯狂憎恨自己;一个承受着被强迫的痛苦,满心都是对恋人的愧疚。他们站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隔着一条由谎言和误会筑成的鸿沟,谁也无法靠近谁。
这场对峙最终以黄星“伤心欲绝”地冲进主卧告终。他反锁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听着门外邱鼎杰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叹息,心脏像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炸。
(我怎么能骂他恶心?我才是最恶心的人!我标记了他,伤害了他,现在还要用这种方式惩罚他……黄星,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抬手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却感觉不到疼,只有深入骨髓的悔恨。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次不是演的,是实实在在的自我厌恶和对邱鼎杰的心疼。
门外的邱鼎杰,靠在墙上,听着门内隐约传来的啜泣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以为黄星的眼泪是因为他的“不忠”,这种认知比后颈的疼痛更让他难以承受。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客卧,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后颈的标记时不时传来灼热感,提醒着他昨晚的屈辱,而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却是黄星哭着说“你让我觉得恶心”时的模样。他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诡异的低温。
黄星维持着“被伤害的恋人”姿态,对邱鼎杰若即若离。他会早起准备早餐,却把邱鼎杰的那份放在玄关的鞋柜上,自己躲在厨房的角落吃;邱鼎杰跟他说话,他会回应,却始终低着头,眼神躲闪,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晚上,主卧的门依旧锁得死死的,任凭邱鼎杰在门外怎么敲门,都不肯开。
他需要用这种“惩罚”来转移内心的罪恶感——只有看到邱鼎杰愧疚的样子,他才会暂时忘记自己是那个施暴者。可每一次看到邱鼎杰小心翼翼的眼神,每一次看到邱鼎杰默默收拾他吃剩的碗筷,他又会陷入更深的自责,仿佛自己在用刀子,一刀刀割着两个人的心。
邱鼎杰则彻底陷入了愧疚与自厌。他把黄星的冷淡全归咎于自己那晚的“意外”,加倍对黄星好:会提前查好天气预报,在黄星的包里放上折叠伞;会把洗好的水果切成小块,装在精致的餐盒里,放在黄星触手可及的地方;甚至会在黄星看电视时,默默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陪着他。
可他的好带着明显的卑微——递东西时会先观察黄星的脸色,确定对方没有反感才敢靠近;说话时会刻意放低音量,像怕吓到受惊的小动物;连走路都尽量放轻脚步,生怕打扰到黄星。他还偷偷在网上查询“Alpha被标记”的案例,却发现这几乎是医学界的盲区,只有零星的文献提到“被Enigma标记的Alpha会长期受标记信息素影响,甚至可能产生依赖”。每看到一句,他的心就沉一分——他不仅要带着这个耻辱的标记过一辈子,还可能永远无法摆脱那个陌生Enigma的影响,更无法给黄星一个“干净”的自己。
两人睡在同一屋檐下,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黄星在夜深人静时,会悄悄打开主卧门一条门缝,贪婪地望着客卧的方向,内心充满了想要坦白一切的冲动,却又被更深的恐惧压了回去——他怕邱鼎杰知道真相后会恨他,怕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邱鼎杰则会在客卧里,对着镜子看着后颈那个已经开始淡化、但痕迹依旧清晰的标记,眼神痛苦而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黄星,如何面对未来。
这种拧巴的僵局,最终被一件意外打破。
这天下午,邱鼎杰在浴室洗澡时,不小心打翻了沐浴露,泡沫流了一地,还弄湿了替换的睡衣。他裹着浴巾站在浴室里,犹豫了很久——他想借一件黄星的睡衣,更想趁机跟黄星多说几句话,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轻轻敲了敲主卧门,里面没有回应。试探着拧了拧门把手,发现门竟然没锁——大概是黄星早上出门时忘了锁。推开门时,黄星正背对着他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密封袋,眼神放空,看得入神,连他进来都没有察觉。
邱鼎杰刚想开口叫他,目光却猛地被密封袋里的东西吸引——几颗极其细微的晶体碎片,在夕阳下折射出冰蓝色的星芒,那颜色、那质感,和他后颈标记的冰晶纹路,还有那晚记忆中那股冰冷的信息素,一模一样!
邱鼎杰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密封袋,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黄星完全没察觉身后的动静。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密封袋,里面装的是那晚他从酒店套房的衣物上收集的“雨后星空”信息素结晶——这是Enigma极度失控时才会产生的罕见现象,是他罪行的唯一物证。他留下它,既是提醒自己的过错,也是一种扭曲的执念——这是他与邱鼎杰之间,最隐秘的连接,哪怕带着痛苦的印记。
“这……这是什么?!”
邱鼎杰的声音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颤抖,像一道惊雷在黄星耳边炸响。黄星浑身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下意识地想把密封袋藏到身后,却已经来不及了。他仓惶地转过身,对上邱鼎杰那双充满惊骇和剧烈动摇的眼睛,心脏瞬间骤停,连呼吸都忘了。
(他看到了!他怎么会进来?我怎么忘了锁门?!)
“没……没什么!”黄星的声音慌乱得变了调,脸色瞬间煞白,他死死攥着密封袋,手背青筋凸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只是……只是装饰用的闪粉!我上次做手工剩下的!”
这个借口拙劣得可笑。哪家闪粉会带着若有若无的冰冷信息素?哪家闪粉会有如此独特的、仿佛内蕴星河的冰蓝色泽?连他自己都不信,更别说心思缜密的邱鼎杰了。
邱鼎杰没有说话,只是向前逼近一步。浴巾下的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住黄星,一字一句地重复:“装饰用的……闪粉?”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眼神里充满了被欺骗的痛楚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荒谬感。黄星被他逼得后退一步,脊背抵住冰冷的落地窗,窗外的夕阳刚好落下,最后一缕光消失在天际,房间里瞬间陷入昏暗,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拉到极致。
“黄星,”邱鼎杰又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他能清晰看到黄星眼中的慌乱和躲闪,“你告诉我……那晚在XQ酒店……那个标记了我的人……是不是你?!”
最后三个字,邱鼎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他多希望黄星能反驳,能告诉他这只是巧合,能把他从这可怕的猜想中拉出来。
黄星张了张嘴,想否认,想继续编织谎言。可他看着邱鼎杰眼中那几乎要碎裂的光芒,看着他后颈那若隐若现的标记,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低下头,避开邱鼎杰的目光,身体微微颤抖,沉默成了最残忍的答案。
邱鼎杰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了然,和一种被最亲密的人背叛后的、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绝望。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眼神慌乱的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柔弱的Omega,而是一个隐藏着巨大秘密、伤害了他的……陌生人。
黄星能清晰地感觉到邱鼎杰的气息变得冰冷,那股熟悉的雪松阳光气息里,掺杂了失望和痛苦。他的心像被无数根针同时刺穿,疼得无法呼吸。他想解释,想道歉,想告诉邱鼎杰他不是故意的,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哽咽:“鼎杰……对不起……”
邱鼎杰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黄星,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黄星以为他会转身离开,永远不再回来。可就在这时,邱鼎杰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黄星那只攥着密封袋的手。
他的手很凉,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黄星猛地抬头,对上邱鼎杰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依旧有痛苦,有失望,却没有憎恨,反而多了一丝黄星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