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指尖残留的触感和那甜腻的香水味，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在尤煜的感官上，即使在她摇曳生姿地离开后许久，仍未散去。他指间夹着那杯未喝完的酒，冰块融化，稀释了琥珀色的液体，也冷却着他指尖的温度。左肩的淤伤在绷带下隐隐搏动，提醒着他刚才那场生死搏杀的真实，也提醒着他此刻身处魔窟的核心。
“年度盛宴”……“码头清理”……
这两个词在他脑中盘旋，碰撞出冰冷的火花。盛宴无疑是俱乐部更高层级、更核心的罪恶聚集，而码头的“清理”，则意味着灭口和销毁证据。时间紧迫。
他需要了解更多，需要找到那个“货仓”，需要知道他们到底要“清理”什么。主动出击，风险极大，但坐以待毙，只能是死路一条。
他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冰冷的玻璃杯壁刺痛掌心。脸上那副混不吝的、带着胜利者慵懒的面具重新戴好，他离开角落，看似随意地在主厅中踱步，目光扫过那些纵情声色的男男女女，耳朵像雷达般捕捉着流动的只言片语。
“……‘仓库’的管理员老鬼最近手气很背，输了不少……”
“……听说那批‘敏感品’标签是红黄相间，可得区分清楚，别搞混了……”
“……后勤通道的监控昨晚报修了两个，真是麻烦……”
零碎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尤煜注意到，有几个侍者和穿着类似工装的人员，频繁地从主厅一侧某个不起眼的、挂着“员工专用”牌子的门进出。那里，或许就是通往后勤区域，甚至“货仓”的路径。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纽扣摄像头的位置，朝着那扇门走去。
推开门，是一条光线偏暗、铺着灰色地胶的走廊，与主厅的奢华形成鲜明对比。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尘埃气息。走廊两侧有几个房间，门紧闭着。
尤煜放轻脚步，如同幽灵般潜行。他需要找到一个落单的、并且可能知道内情的人。
运气似乎站在他这边。走廊尽头，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身材矮胖、腰间挂着一大串钥匙的男人，正背对着他，骂骂咧咧地试图打开一个储物柜，钥匙串哗啦作响。
“妈的，这破锁……”
尤煜悄无声息地靠近，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右手如同铁钳般从后方猛地锁住他的喉咙，同时左膝狠狠顶住他的后腰，将他死死压在冰冷的金属柜门上！
“唔！”矮胖男人猝不及防，眼球暴凸，双手徒劳地抓挠着尤煜的手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
“别动，别喊。”尤煜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冷的杀气，凑在他耳边，“我问，你答。错一个字，拧断你的脖子。”
他稍微松了点力道，让男人能勉强喘息。
“你……你是谁……”男人惊恐万分，身体抖得像筛糠。
“老鬼？”尤煜根据刚才听到的闲言，试探着叫出这个名字。
男人身体一僵，没有否认。
“很好。带我去‘货仓’，红黄标签的那批‘敏感品’在哪里？”尤煜单刀直入。
老鬼眼神闪烁，显然在犹豫。
尤煜手臂再次收紧，死亡的窒息感瞬间笼罩了老鬼。“想清楚再回答。”
“在……在B区……最里面那个带冷冻功能的隔间……”老鬼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交代，“钥匙……钥匙在我腰上，铜色的那把……”
尤煜一手依旧锁着老鬼的喉咙，另一只手快速在他腰间那串钥匙中摸索，找到了那把铜色钥匙。他拖着几乎瘫软的老鬼，按照他指的方向，朝着走廊更深处走去。
穿过几道需要刷卡的门禁（尤煜用老鬼的工牌刷开），环境变得越来越阴冷，空气里那股陈腐气息也越来越浓。最终，他们停在一扇厚重的、带着冷冻机组嗡鸣的金属大门前。门上有标识：B区 - 特殊储备。
尤煜用铜钥匙打开门锁，沉重的金属门滑开一条缝，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肉类久置后产生的冰冷腥气扑面而来！
即使尤煜早有心理准备，也被门后的景象冲击得胃部一阵翻搅。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冷库，温度极低，白色的冷气在地面弥漫。一排排金属架上，整齐地码放着一种种方形的、透明容器。而容器里浸泡在淡黄色福尔马林液体中的……不是什么货物，而是人体器官！心脏、肾脏、肝脏……有些甚至还能看到清晰的纹身或者疤痕！每一个容器上都贴着标签，上面除了编号，还有红黄相间的醒目色条！
这就是所谓的“敏感品”？这就是俱乐部“清理”后，还有利用价值的“残骸”？！
尤煜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冷库的温度更刺骨。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权色交易和虐杀，这是系统化的、产业链条式的谋杀和器官掠夺！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将瘫软的老鬼粗暴地推进冷库旁边的一个工具间，反手锁上门。他需要证据！他快速用纽扣摄像头拍摄着冷库内骇人的景象，重点对准那些红黄标签的容器。
就在他全神贯注取证时，一阵细微的、被刻意压低的啜泣声，从冷库更深处的一个角落传来。
还有人？
尤煜心中一凛，握紧了藏在袖口的“黑寡妇”，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向里走去。
在几排高大的金属架后面，他看到了一个狭小的、用透明塑料帘子隔开的区域。里面没有器官容器，而是几个巨大的铁笼子！
笼子里，蜷缩着几个身影——是活人！而且，尤煜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正是他之前在地下俱乐部“鉴赏会”上，出手救下的那个挣扎哭喊的女孩！她看起来更加憔悴，眼神空洞，身上带着淤青，像是被单独“教育”过。
她们是被筛选出来，准备在“年度盛宴”上使用的“消耗品”？还是……别的用途？
女孩们也看到了尤煜，眼中瞬间爆发出恐惧，瑟瑟发抖地向后缩去。
尤煜立刻做出安抚的手势，压低声音：“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们的。想活命，就保持安静。”
他快速扫视周围，这里似乎是临时关押地点，监控探头似乎因为维修而没有覆盖到这个角落。他必须想办法把她们弄出去，或者至少……
突然，冷库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老鬼呢？不是说好这个点来清点数量吗？”
“谁知道，可能又躲哪里摸鱼去了吧。先把门打开，我们把那几件‘预定’的货搬走。”
尤煜脸色一变！有人来了！他不能被堵在这里！
他看了一眼笼子里那些绝望的眼睛，咬了咬牙。现在救她们出去不现实，只会打草惊蛇，让所有人都陷入绝境。
他迅速退回到工具间门口，听到外面的人正在尝试打开冷库主门。他必须立刻离开！
他看了一眼被锁在工具间里、吓得屁滚尿流的老鬼，眼神一冷。留着他，是个隐患。但在这里杀人，动静太大。
尤煜脑中飞快权衡，最终，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小卷强力胶带，撕下几条，将老鬼的嘴巴封死，又将他的手脚牢牢捆住，塞进一堆杂物后面。暂时让他失去行动和说话能力，希望能拖延一些时间。
做完这一切，外面的说话声和开门声越来越近。尤煜如同狸猫般，闪身溜出工具间，借着金属架的掩护，朝着冷库另一个方向的紧急出口潜去。
幸运的是，紧急出口没有从外部上锁。他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外面是一条堆满废弃包装箱的狭窄后巷，寒冷的新鲜空气涌入肺中，让他精神一振。
他不敢停留，迅速融入巷道的阴影中，朝着庄园主宅的方向迂回前进。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发现而剧烈跳动。器官贩卖……活人囚笼……俱乐部的罪恶，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重，更加令人发指。
他必须尽快联系阿柒，将拍到的冷库影像传出去。同时，也要为明天码头的“清理”行动做准备。那将是他下一个战场，也是他获取更多证据，甚至……救人的机会。
回到主宅附近，他整理了一下略微急促的呼吸和有些凌乱的衣着，重新换上那副慵懒随意的表情，从正门走了进去。仿佛他只是离开去透了透气，无人知晓他刚刚在恶魔的储藏室里走了一遭。
主厅的喧嚣淫靡依旧，但在他眼中，已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影。他看到苏晚晴正在不远处的吧台边，与赵坤谈笑风生，似乎无意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依旧妩媚，却仿佛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尤煜心中警铃微作。他不动声色，也走向吧台，对酒保打了个响指：“再来一杯，一样的。”
他需要酒精，需要这虚假的热量，来抵御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以及肩伤那越来越清晰的痛楚。
明天的码头，注定不会平静。而他和苏晚晴，这对各怀鬼胎的“合作伙伴”，之间的暗流，也即将浮出水面。
他端起新送来的酒，对着苏晚晴的方向，隔空微微示意，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猎人般的微笑。
游戏，进入下一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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