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那么大,大到能容纳无数种人生。”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多到每秒钟都在上演悲欢离合。”
“可是——”
“我好像已经弄丢了,那个曾经让我拼上性命也要追逐的东西。”
她的人生,本该一路繁花相送。
从记事起,夏星沉就走在一条铺满鲜红的道路上。
五岁学习舞蹈,水袖轻扬间惊鸿一瞥,老师惊叹。
她在古典舞的韵律里长大,听懂了编钟的沉鸣,读懂了水墨的留白。
“我想把中国舞带进花样滑冰。”
十四岁的她在训练日记里写。
“中国自有独属我们的韵律,不是浮于表面的符号,是沉淀了五千年的呼吸。”
中华文化的魂魄,藏在中国舞的一呼一吸之间。
她相信,冰刀划过的弧线,能写出盛唐的诗,旋转飞扬的裙摆,能舞出宋词的韵律。
可当她终于鼓起勇气诉说梦想,现实却早已备好了最残忍的戏码。
那年的冬天格外明亮。
短节目《花韵》,她如工笔细描的玉兰,在冰上缓缓绽放。
自由滑《将进》,她化作泼墨写意的李白,将“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豪情摔碎在每一个落冰的瞬间。
掌声如潮水般涌向十六岁的夏星沉,创下历史新高的分数。
社交媒体上,她发出第一条认证帖文:
夏星沉“我是夏星沉,中国花样滑冰运动员。”
然而,金牌的重量远超出她的想象。
若有似无的排挤,像细密的针扎在心上。
日复一日训练累积的伤病,在深夜隐隐作痛。
而几亿人的期待,压得她抬不起头。
她还只是个会想家,会怕疼的女孩,却被这些按进了深水之中,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曾经练舞时留下的膝盖旧伤,如今被冰面放大成尖锐的刺痛。
新添的脚踝损伤每一次落地都在叫嚣。
身体在用最诚实的方式,催促她放手。
手术后的冰场空旷得可怕。
夏星沉在曾经最熟悉的领地上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
直到某个深夜,剧痛让她再也站不起来,泪水在冰面上凝结成小小的冰花。
在这片一生挚爱的冰面上,她慢慢地,将自己封存在了透明的冰棺里。
第二次手术后,她躺在苍白的病床上,望着窗外自由的飞鸟。
夏星沉“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你不用去训练了。”
夏星沉妈妈站起身,看着外面医院院落的梧桐树。
夏星沉“什么?”
出院那天,她把父母推进了空无一人的冰场。
夏星沉“就这一次……”
音乐缓缓流淌,曾经让她飞翔的旋律,此刻却像送别的挽歌。
每一个简单的转体都变成酷刑,每一个基础的步法都带来钻心的疼。
她一次又一次摔在冰冷的冰面上,像折翼的鸟。
“没有人会选择一个连基本动作都无法完成的伤病者。”
那是个连星星都隐匿的漆黑夜晚,冰场安静得听不见少女心碎的声音。
在大学里主修中医,副修西医。
后来,她被从小带她长大的爷爷奶奶接回了老房子。
夏星沉爷爷“小星星,走,去乒乓球队找他们打球去。”
夏星沉“啊?不要啊!跟他们打简直就是磨灭我对国球的热情!”
夏星沉奶奶“来来来,去看奶奶打麻将,奶奶今天一定给你赢几百块钱回来。”
这个熟悉的小社区温柔地接住了坠落的她。
不远处的体育馆就是国家乒乓球队的训练基地,爷爷年轻时在那里担任教练。
“我跑不动了。”
“这一生要是真的就这样平平淡淡的,那也不错。”
可总有些声音,会唤醒沉睡的渴望。
“在这个世界就应该闪闪发光。”
屏幕里,那个来自异国的身影在冰上起舞。
“攻擂者谦逊文雅,守擂者气度不凡。”
“留有遗憾,是为了让我们对人生依然满怀期待”
夏星沉默默关掉了视频。
窗外,夕阳正好。
“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东西,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可是我只想要那么一两个,简单,纯粹。”
她轻轻按住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膝盖。
“还是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