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的海棠树到了盛花期，夜里风一吹，花瓣就簌簌落在青石板上，铺成一层粉白的薄毯。陈落归和张天森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手里各拿着一本从阁楼里翻出来的残卷，借着廊下的灯笼光，一字一句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这里说‘金麒麟血脉觉醒时，需以纯阴之水为引’，你知道纯阴之水是什么吗？”陈落归指着残卷上的一行小字，抬头看向张天森。灯笼的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眼底的认真照得清晰。张天森凑过来，手指轻轻点在残卷旁，避开了她的指尖，语气带着几分思索：“我在北平的张家老宅里见过类似的记载，好像是指深山中未被日照过的泉水，得在子时去取才有用。”他说话时，气息轻轻拂过陈落归的耳廓，带着一丝淡淡的皂角香——这是他换了陈府的胰子后，身上常有的味道。陈落归的耳尖微微发烫，连忙低下头，假装继续看残卷：“那等过几天天气好，我们去城外的岳麓山找找？”“好啊。”张天森应着，目光却落在她垂落的发梢上。她今天没梳复杂的发髻，只把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边，被夜风一吹，轻轻晃着。他想起第一次在小镇上见到她时，她也是这样，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头发乱糟糟的，却眼睛亮得像星星，蹲在墙角看蚂蚁搬家。那时候她还叫“张小丧”，小孩们都笑她名字晦气，只有他会偷偷把娘做的枣糕分给她，听她小声说“谢谢”。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还能在长沙再见到她，还能这样坐在一棵海棠树下，和她一起琢磨张家的秘密。张天森的指尖动了动，差点就伸手去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却又想起陈皮阿四白天看他时那冷飕飕的眼神，硬生生忍住了。他轻咳一声，把话题拉回残卷上：“对了，我今天在阁楼的箱子里找到一个铜制的罗盘，上面刻着麒麟纹，说不定能帮我们找纯阴之水。”陈落归眼睛一亮：“真的？明天带我去看看？”“嗯。”张天森点头，看着她眼里的光，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她这样的样子——不再是小镇上那个怯生生的“张小丧”，也不是刚到陈府时带着警惕的陈落归，而是现在这样，说起张家秘密时眼里有光，说起找泉水时带着期待的模样。两人又凑在一起看了会儿残卷，直到廊下传来春桃的声音：“小姐，四爷让您回房休息了，天凉了，别着凉。”陈落归抬头，看到春桃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件夹袄，眼神里带着几分笑意。她连忙站起身，把残卷收好：“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去。”张天森也跟着站起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残卷：“我先把这个送回阁楼，你快回房吧，别让四爷等急了。”他看着她裹紧夹袄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晚上风大，别开窗。”“嗯，你也早点休息。”陈落归点点头，转身往东厢房走。走了两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张天森站在海棠树下，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灯笼的光把他的黄头发染成了暖金色，倒少了几分“洋鬼子”的突兀，多了几分柔和。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转回头，快步走进了房间。而这一切，都被坐在前厅窗边的陈皮阿四看在眼里。他手里捏着一把瓜子，却没往嘴里送，目光像钩子一样，盯着树下那两个身影，直到他们分开，才狠狠把瓜子壳扔在地上，骂了句“小兔崽子”。旁边伺候的管家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低着头，假装整理桌上的茶具。他知道四爷最近心情不顺，一半是因为张天森那一头黄头发，另一半，是因为前几天听说了陈文锦的事。陈文锦是四爷最早收养的女儿，比陈落归大五岁，性子烈，跟四爷最亲。去年四爷把她送到北平去读书，本是想让她避开长沙的是非，没想到前阵子传来消息，说她在北平跟吴老狗家的三儿子吴三省走得近，还一起去逛了琉璃厂的古玩店。“吴老狗那个老东西，自己是个土夫子，儿子也没个正形！”陈皮阿四越想越气，手里的折扇“啪”地一声拍在桌上，“陈文锦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就跟吴三省混到一起去了？那吴三省油嘴滑舌的，能有什么好心眼？”管家小声劝道：“四爷，或许只是年轻人聊得来，没您想的那么严重……”“聊得来？”陈皮阿四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戾气，“吴老狗当年跟我抢地盘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聊得来？他儿子现在想拐我的女儿，门都没有！等陈文锦回来，我看我不打断她的腿！”他一想到陈文锦，就忍不住想起陈落归。落归比文锦乖，也比文锦心思细，可偏偏身边站着个张天森——一头黄头发，看着就不靠谱，还是张家派来的，指不定打着什么主意。陈皮阿四越想越心烦，站起身走到窗边，又看到张天森从阁楼出来，往西厢房走。那小子走路的姿势都透着一股不顺眼，尤其是那头发，白天太阳一晒，亮得晃眼，活像个刚从洋教堂里跑出来的传教士。“明天让他把头发染回来！”陈皮阿四突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管家愣了一下，连忙应道：“是，奴才明天一早就去告诉张少爷。”第二天一早，张天森刚洗漱完，就被管家堵在了西厢房门口。听管家说陈皮阿四让他染回黑头发，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无奈：“可是染头发的料要去洋行买，长沙城里好像只有一家洋行有……”“奴才已经让人去买了，中午就能送来。”管家笑得一脸客气，却没给张天森拒绝的余地，“四爷说了，您要是不染，以后就别跟小姐一起去阁楼，也别一起出门。”张天森没办法，只能应下来。中午染头发的料送来时，陈落归正好过来找他看罗盘，看到他坐在镜前，任由丫鬟往他头发上抹黑色的膏体，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现在这样子，像不像戏台上的花脸？”张天森从镜子里瞪了她一眼，语气却没什么怒气：“还不是因为你爹看我不顺眼？等我染回黑头发，他说不定就允许我跟你一起去岳麓山了。”陈落归走到他身边，拿起桌上的罗盘，故意逗他：“其实你黄头发也挺好看的，像话本里写的外国王子。”“那你怎么不跟你爹说？”张天森挑眉，看着她。陈落归的笑容僵了一下，小声说：“我爹最近心情不好，因为文锦姐的事。”她昨天听春桃说，四爷收到陈文锦的信，气得晚饭都没吃，还把书房里的瓷瓶摔了一个。提到陈文锦，张天森也收敛了笑意。他知道陈文锦是陈皮阿四的心头肉，也听说过吴三省的名声——长沙城里都传，吴三省跟他二叔吴二白一样，是个精明到骨子里的人，还特别会哄女孩子开心。“等过阵子，我跟你爹说说，让他别气了。”张天森轻声说，“文锦姐是个有主意的人，说不定她跟吴三省只是朋友。”陈落归点了点头，心里却没底。她见过陈文锦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穿着学生装，眼神清亮，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这样的女孩，要是真喜欢上一个人，恐怕不会轻易放手。下午的时候，张天森的头发终于染回了黑色。他站在陈落归面前，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怎么样？像不像以前的我？”陈落归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像！比黄头发顺眼多了，我爹肯定不会再瞪你了。”果然，晚饭的时候，陈皮阿四看到张天森的黑头发，脸色明显缓和了些，还主动给张天森夹了一块红烧肉：“多吃点，看你瘦的，跟落归一起去阁楼看书，也别太累着。”张天森受宠若惊，连忙道谢：“谢谢四爷。”陈落归看着这一幕，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知道，陈皮阿四虽然脾气不好，却也是真的关心她。只是不知道，等他知道张家让她和张天森族内通婚的事，会不会又气成那样。晚饭过后，陈皮阿四叫住了张天森，让他去书房说话。陈落归心里有些担心，站在廊下，看着书房的方向，直到春桃过来叫她，才回了东厢房。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手指轻轻抚过脖颈处的麒麟图腾。现在图腾比之前明显了些，淡金色的纹路在灯光下，隐隐透着光。系统提示说，她的血脉唤醒度已经到了35%，再找到纯阴之水，应该就能突破到50%。就在这时，窗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陈落归走过去，打开一条缝，看到张天森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布包。“我从书房出来，顺道给你带了点东西。”张天森把布包递给她，“是街上老字号的桂花糕，你以前在小镇上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陈落归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切成小块的桂花糕，还冒着淡淡的热气。她心里一暖，抬头看向张天森：“你怎么知道我还喜欢吃？”“猜的。”张天森笑了笑，眼神里带着几分温柔，“快进去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先回西厢房了，明天一早，我们去阁楼看罗盘。”“嗯。”陈落归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才关上窗户。她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桂花味在嘴里散开，和记忆里小镇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她知道，她和张天森之间，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恩爱，更像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慢慢生出的默契和牵挂。就像这桂花糕，不浓烈，却让人心里暖暖的。而书房里，陈皮阿四看着张天森离开的背影，手里的折扇慢慢合上。他刚才问了张天森关于张家血脉的事，也旁敲侧击地问了他对落归的心思。那小子虽然说得客气，眼神里的喜欢却藏不住。“罢了罢了。”陈皮阿四叹了口气，走到书架前，拿出一个木盒。盒子里放着一张陈文锦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笑得灿烂，手里拿着一束海棠花。他轻轻摸了摸照片，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文锦有自己的心思，落归也有……只要他们好好的，不被人欺负，我这当爹的，还能拦着吗？”只是一想到吴三省，他心里又冒起火气。他拿起桌上的信纸，想给北平的朋友写封信，让他们帮忙看着点陈文锦，别让她被吴三省骗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写。窗外的海棠花又落了几片，飘在窗台上。陈皮阿四看着那些花瓣，忽然想起落归刚到陈府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春天，她穿着粗布衣服，站在海棠树下，眼神里满是警惕，却在他递过一块麦饼时，小声说了句“谢谢”。那时候他就想，这个丫头，跟文锦不一样，却也让他忍不住想护着。现在有张天森在她身边，或许也是件好事——至少张天森是张家人，能帮她觉醒血脉，也能在汪家来的时候，护她周全。陈皮阿四把信纸放回抽屉，拿起折扇，慢慢走出书房。廊下的灯笼还亮着，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抬头看向东厢房的方向，那里的窗户还透着光，应该是落归还在吃桂花糕。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自己的卧房走。不管是文锦，还是落归，只要她们能平安喜乐，他这个当爹的，就算多气几次，也值了。而东厢房里，陈落归吃完最后一块桂花糕，把布包收好，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月光正好，洒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上，把树枝的影子投在地上，摇摇晃晃的。她看到张天森的西厢房也还亮着灯，心里忽然觉得很安稳。她知道，未来还有很多事要面对——汪家的追杀，张家的规矩，还有血脉觉醒的难关。但只要身边有张天森，有陈皮阿四，有春桃，她就不怕。陈落归轻轻关上窗户，走到床边坐下，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系统，查看当前状态。”【宿主：张忆丧（陈落归）】【血脉：张家纯血（金麒麟分支）】【当前状态：良好（血脉唤醒度35%，体质中等）】【系统任务：主线任务（与张天森共同探索张家秘密，协助彼此觉醒血脉之力）- 进行中；支线任务（获取纯阴之水）- 未开启】【奖励：未获取】她笑了笑，心里充满了期待。等拿到纯阴之水，血脉唤醒度提升了，她就能更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在哪里，就能早日找回张忆丧的身份。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等着明天和张天森一起，去阁楼看那个刻着麒麟纹的罗盘，去计划岳麓山的行程。窗外的海棠花，还在静静地落着，带着淡淡的香气，飘进了陈落归的梦里。梦里，她和张天森站在岳麓山的泉水边，手里拿着罗盘，泉水里映着两个年轻的身影，还有头顶的蓝天白云，和一片盛开的海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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