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深处,并非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片无垠的星云漩涡。在这里,时间以光线的形式流淌,命运则具象为无数交织的丝线。一位银发少女赤足端坐于云端,她的双眸是流转的星银色,倒映着诸天万界的生灭。素手轻拨间,亿万缕霞光便在她指尖穿梭、缠绕,化作一幅幅瑰丽而瞬息万变的命运云锦。
她,正是命运之神,司云织。
此刻,她纤细的指尖正轻轻点向其中一幅尤为绚烂的织锦——那图景中,蔚蓝的海洋环绕着广袤的大陆,生机勃勃。然而,在这片和谐的光景中,却突兀地生长着一个暗沉的“结”。它并非她所编织的任何一种纹路,颜色混沌,结构悖逆,像一滴墨汁,正开始缓慢地晕染周围光洁的丝线。
“波塞冬,”她轻声开口,声音空灵如云端絮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看向身旁那位身着海蓝长袍、神姿伟岸的男子。“看看你的故乡,这片斗罗大陆。”
她指尖轻抚过那个“结”,仿佛在触碰一个微小的疮疤。“这个‘结’……我很确信,我的‘云梭’从未纺出过这样的丝线。它才刚刚诞生,却带着一种……饥饿感。我窥见它的未来,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缠绕、吞噬。终有一日,它会将你这片故乡的锦绣,彻底吞没,化作一团无法解开的乱麻。”
海神闻言,发出一声豪迈的笑声,周身仿佛有海浪虚影澎湃。他负手而立,目光锐利地投向那幅织锦,带着一丝不羁与傲然。
“司云织,你跟我谈论命运?”他摇了摇头,“你我相识无尽岁月,你应当明白,我最不信的,便是这既定的命数。”他伸出手指,仿佛要戳破那个不祥的结,指尖萦绕着磅礴的神力。“我信奉的是手中三叉戟的力量,是凡间信徒的意志与勇气!事在人为——这才是我的信条。”
司云织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让周遭流转的星云都为之一滞。她并未看向波塞冬,目光依旧牢牢锁在那个诡异的“结”上,手中的“云梭”也未曾停下,依旧精准地将一缕缕代表生命轨迹的丝线编织到位。
“波塞冬,你的信念如同你的海洋一样,充满力量,令人敬佩。”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多了一份洞悉世事的苍茫,“但正因我编织万物,我才比谁都清楚……命运的经纬,有其固有的韧性。”
她终于抬起那双洞彻命运的眼眸,看向身边的老友,星银色的瞳孔中带着一丝悲悯。
“并非所有事,都会如你所愿。 就像海上的风暴,并非总是因你的意志而生息。这个‘结’……它本身,或许就是‘人为’的产物,一个巨大的、连我都未曾预料到的‘变量’。而它的存在,正在成为这片大陆新的‘命运’。”
她的指尖再次掠过那个“结”,这一次,动作轻缓,却带着一种连海神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深沉的忧虑。
神界的光流在她指尖凝滞,司云织缓缓抬起那双倒映着命运长河的星眸。远处,斗罗大陆的织锦上,那个悖逆的“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着周围的经纬。
“不能再等了。”她清冷的声音打破沉寂,指尖轻轻点在那个混乱的节点上,“我必须亲自降临斗罗大陆,看清这个‘结’的真相。”
她转向身旁的波塞冬,流云般的长发无风自动:“我记得你在那片大陆留有信仰的锚点。借我一条通道,从你的海神岛开始。”
波塞冬深邃的海蓝色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赞同:“以真神之姿降临?司云织,你比我更清楚,这已不是观察,而是干涉。”
“所以我不会以神躯踏足。”司云织指尖流转起朦胧的光晕,无数细密的命运丝线开始在她周身编织,“我会抽离一缕神识,用命运的‘支线’为自己纺就一个合理的身份。力量、将封存大半,只保留最本质的。”
她凝视着那个仍在蔓延的“结”,语气里带着织命者独有的执拗:“但它必须被解开。否则不止这片织锦,连相邻的无数世界线都会崩塌。”
波塞冬沉默良久,终于抬手召出一道流转着海涛纹路的通道。在神力交汇的光影中,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郑重。
“记住,一旦踏足命运的织锦,你就不再是执棋者。”
司云织的身影已渐化作流光,只有一句轻语在星云间回荡。
“我从来……都身在局中。”
神界岁月悠长,诸神私下寻些消遣,偷偷溜去下界游历并非什么罕事。司云织想,像自己这般,不仅“溜下去”,还带着明确目的、甚至为此专门编织一具化身的神,恐怕是凤毛麟角了。
当她借助波塞冬开启的通道,裹挟着微弱的星辉与命运丝线的涟漪,真正踏足斗罗大陆时,第一个感知并惊动她的,并非此间任何魂兽或强者,而是整座海神岛信仰的枢纽——大供奉波塞西。
几乎在司云织降临的瞬间,海神山巅的神殿内,原本正闭目凝神,与整个海神岛信仰之力共鸣的波塞西,猛地睁开了双眼。她体内那浩瀚如海的神赐魂力不受控制地澎湃起来,并非受到威胁或挑衅,而是一种源于本源、发自灵魂的悸动与朝拜之意。
一道湛蓝色的流光自神殿射出,波塞西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司云织降临的海滩上空。她手持金色的权杖,绝美的容颜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位凭空出现的银发少女,身上带着的气息虽不似海神大人那般磅礴浩瀚,却更为古老、超然,甚至……与她所侍奉的神力有着某种同源却更高层次的联系。那是属于神界的、不容置疑的威仪。
司云织赤足站在细软的白沙上,任由温暖的海水漫过脚踝。她抬起头,迎上波塞西审视的目光,那双云海银色的眼眸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洞彻万物的平静。
“看来,波塞冬提前知会过你了。”司云织的声音空灵而舒缓,仿佛海风拂过琴弦,“不必紧张,大供奉。我此行,只为观察。”
波塞西悬着的心并未放下,反而因对方直呼海神名讳而更加确信其身份。她微微躬身,姿态优雅而郑重:“尊驾降临,是海神岛的荣幸。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司云织的目光越过波塞西,望向岛屿深处,那里,她感应到了两股极为强大的、属于人类巅峰的气息,其中一道,带着她熟悉的、纯粹而悲壮的金色。
她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轻声回答,声音融入了海浪声中。
“我名,司云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