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暴雨如注,狂风卷着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撕裂。乌云低得仿佛要压进屋顶,天地间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划破夜空的惨白闪电,能短暂照亮街道上奔流的积水,像一条条黑色的蛇,肆意蔓延。
云州县刑警支队副队长林辰被一道闪电劈亮房间时惊醒,心脏还在为梦中的黑暗悸动。下一秒,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尖锐刺耳,像一把锥子刺破雨夜的沉闷,是值班室的小李,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甚至夹杂着风雨的呼啸:“林队,城东烂尾楼‘皇冠花园’,发现一具男尸……情况,真的不对劲,现场有……有奇怪的图案,您快来看看!”
林辰瞬间睡意全无,抓起外套和配枪就往外冲。皇冠花园这四个字,在云州就是一块揭不开的伤疤——三年前开发商卷走数亿资金跑路,留下一栋烂尾的钢筋水泥骨架,裸露的钢筋在风雨中锈蚀,像怪兽的利爪;还有数百名交了全款却无家可归的购房者,上访、维权的闹剧从未断过,甚至有人曾在烂尾楼里自杀未遂。在这种地方出事,绝非偶然。
警车在暴雨中疾驰,轮胎碾过积水路段,溅起两米高的水花,车灯劈开雨幕,却只能照亮前方不足十米的路程。沿途的路灯被狂风刮得摇摇欲坠,忽明忽暗,更添了几分诡异。抵达现场时,先期到达的民警已经用蓝色防水布搭起简易棚子,雨水顺着布檐往下淌,在地面积成一个个浑浊的水洼,里面倒映着闪电的残影,像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林辰弯腰钻进去,一股混杂着雨水、泥土、血腥和腐败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鼻腔发紧,几乎喘不过气。尸体仰面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赤裸,皮肤被雨水浸泡得发白起皱,像泡发的腐肉,四肢僵硬地张开,姿态扭曲。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胸口的图案——一把用利刃深深刻下的天平,刻痕极深,甚至能看到皮下的白骨,天平的一端沉沉下坠,另一端高高翘起,倾斜得近乎扭曲,边缘还在渗着暗红的血珠,与地上的积水融在一起,汇成细小的血溪,蜿蜒流向黑暗的角落。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林辰蹲下身,戴上乳胶手套,指尖触到尸体皮肤时,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无视周围民警压抑的喘息,目光锐利地扫过尸体的每一处细节:颈动脉有一道整齐的切口,边缘光滑如镜,是致命伤,凶手显然懂解剖,下手又快又准;身上没有其他搏斗痕迹,只有几处轻微的束缚痕,死前可能被麻醉或控制,毫无防备。
“初步确认了,林队。”老刑警老王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凝重,甚至有些恐惧,“是县住建局的规划科科长,张承志。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致命伤就是颈动脉割裂,但这天平图案,是死后至少半小时刻上去的,凶手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刻的时候手法很稳,像是一点都不着急。”
林辰眼神一凝。住建局科长、烂尾楼、倾斜的天平,这三个词像三颗火星撞在一起,燃起一簇诡异的火苗。张承志在云州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住着八十年代的老破小,墙壁都已泛黄剥落,上下班骑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穿的衬衫领口都磨起了毛,袖口还打着补丁,怎么看都和“横死烂尾楼”“腐败”这类词沾不上边。这绝非普通的仇杀或劫杀。
“林队,您看这个。”技术队的法医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个透明密封袋,手指都在微微发抖。里面装着一张硬纸片,像是老式名片,被雨水浸透了大半,边缘已经起皱卷曲,但上面的宋体字依旧清晰可辨:
第一张骨牌,已倒。
落款处是一个模糊的墨印,被雨水晕开了些许,但依稀能看出轮廓——是一只圆睁的眼睛,瞳孔漆黑,眼白泛着冷光,像是在暗处死死盯着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压迫感。
“骨牌?眼睛?”林辰捏着密封袋的边缘,指节微微泛白,用力到几乎要捏碎塑料。雨水顺着他的额发往下滴,砸在密封袋上,与纸片上的水渍融为一体,仿佛那只眼睛也在流泪。他抬头望向烂尾楼黑漆漆的窗口,狂风从空洞的窗框里灌进来,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能看到无数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这不是结束,是警告。”林辰的声音低沉沙哑,被风雨吞没了大半。
话音刚落,一道更亮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烂尾楼的顶层,那里似乎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林辰猛地站起身,拔出手枪指向顶层:“谁在那里?!”
民警们立刻警觉,纷纷掏出武器,对准黑影出现的方向。但闪电过后,天地再次陷入漆黑,只有风雨依旧肆虐。等了许久,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刚才的黑影只是错觉。
“林队,要不要上去看看?”小李紧张地问。
林辰摇摇头,目光重新落回尸体和那张纸片上:“先保护好现场,扩大搜查范围。告诉技术队,仔细勘察每一寸地方,哪怕是一颗螺丝钉都不能放过。”
风雨更急了,防水布被吹得猎猎作响,像是在呼应着某种不祥的预兆。林辰知道,这场雨夜的命案,只是一张被推倒的骨牌,后面还连着无数张,而那个推牌的人,已经在暗处布好了局,等着他一步步踏入。他必须在下一张倒下前,抓住那个隐藏在风雨中的黑手,否则,只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