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eaper.01
产房内烛火摇曳,药味与血腥气缠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兰夫人躺在铺着软绒的木板床上,鬓发早已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
她本就体弱,常年郁结于心,此刻每一次宫缩都像要抽走她仅剩的气息,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细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锦被,指节泛白到几乎透明。
“夫人,再加吧劲!孩子要出来了!”稳婆的声音带着焦急,却不敢太大声惊扰了她。
兰夫人张了张嘴,想应声却只溢出细碎的呻吟,胸口闷得发慌,眼前阵阵发黑。
她望着帐顶绣着的缠枝莲纹样,那是她嫁入宫门时雾姬亲手挑的,如今却模糊成一片昏黄。
腹中的剧痛一波紧过一波,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又像重物碾过五脏六腑,她拼尽全身力气绷紧脊背,喉间溢出压抑的哭腔,泪水混着汗水滑落,砸在床褥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哇——”
一声清亮的婴啼骤然划破死寂,兰夫人浑身一松,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想看看那团小小的身影,却只瞥见稳婆怀中裹着的粉色襁褓,嘴角刚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纤细的手臂无力垂落,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唯有额间未干的冷汗,还在诉说着方才生产的惨烈。
稳婆将孩子递给侍候在一旁的雾姬,雾姬抱着女婴,轻手轻脚挪到床榻边的矮凳上坐下,生怕动作重了惊扰了昏睡的兰夫人。
她将襁褓拢得更紧些,让孩子的小脑袋贴着自己的臂弯,鼻间萦绕着婴儿身上淡淡的乳香,混着兰夫人枕边安神香的清冽,竟压过了产房残留的血腥气。
女婴睡得安稳,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盖在粉扑扑的眼睑上,偶尔小嘴巴动一动,发出细不可闻的呓语。
雾姬垂眸望着她,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婴儿柔软的胎发,那触感细腻得像云朵,让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她抬眼望向床榻上的兰夫人,对方依旧面色苍白,眉头却比生产时舒展了些,呼吸虽浅,却还算平稳。
雾姬伸手,轻轻将她汗湿的鬓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的皮肤凉得惊人,她不由得蹙了蹙眉,起身取了床薄毯,轻轻盖在兰夫人身上,又掖了掖边角。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些,晨光透过窗棂的雕花,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雾姬重新坐回凳上,一手托着襁褓,一手轻轻拍着婴儿的后背,目光在兰夫人和女婴之间来回流转。
她心里盘算着,等夫人醒了,该先递上温水,再让厨房炖些温补的汤羹,又想着这孩子眉眼间竟有几分像兰夫人,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低声呢喃。
-雾姬-“小姐,你瞧,是个多俊的小姑娘呢。”
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只有婴儿均匀的呼吸声,和雾姬轻缓的拍抚声,伴着晨光,温柔得像一幅凝固的画。
门帘被轻轻掀开,带着晨间微凉的风,宫鸿羽阔步走入。
他一身玄色常服,墨发束得整齐,眉宇间还凝着几分赶路后的急切,目光第一时间便扫向床榻。
望见兰夫人昏睡的模样,他脚步微顿,神色沉了沉。
直到瞥见矮凳上的雾姬,以及她怀中紧紧抱着的襁褓,他才放缓了脚步,大步走了过去。
-宫鸿羽-“这是……”
宫鸿羽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落在那团粉白的襁褓上,高大的身影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
雾姬连忙起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
-雾姬-“执刃,是位小小姐,方才刚降生,小姐她……力竭睡过去了。”
她侧身让了让,将怀中的女婴微微托高,方便他细看。
宫鸿羽俯身,视线落在婴儿脸上。
小家伙睡得正沉,小脸红扑扑的,鼻翼轻轻翕动,睫毛纤长柔软,像极了兰夫人平日里垂眸时的模样。
他素来沉稳的眼神瞬间柔了下来,连带着眉宇间的急切都淡了几分,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敢触碰那软乎乎的小身子,只低声问。
-宫鸿羽-“她还好吗?”
-雾姬-“回执刃,小小姐哭声清亮,身子康健着呢。”
雾姬轻声应道,又补充了稳婆的话。
-雾姬-“稳婆说小姐只是累极了,睡一觉便会醒。”
宫鸿羽点点头,目光掠过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兰夫人,又落回女儿身上,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中和了平日里的威严,多了几分为人父的温软。
他抬手,示意雾姬坐下,声音放得更柔。
-宫鸿羽-“抱稳些,别累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