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归岸的星火
辉麦的眼泪混着河水砸在金梨果酱的蹄子上。他看着她——那个奶油色的小马，鬃毛被水浸透，亮藤黄色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麻袋的藤蔓深深勒进她的肩膀，压得她脊椎微微弯曲，蹄子陷进河床的淤泥里，一步一颤地向他挪动。
“金梨……”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中绿色的眼睛模糊一片。
他猛地用尽全力，将自己和冠梨的重量再次压向枯木。腐朽的树皮在他蹄下剥落，但这次他不管不顾，前蹄死死扣住树干，另一只蹄子仍箍着冠梨的胸膛。当金梨果酱的蹄子终于伸到他面前时，他毫不犹豫地松开枯木，一把抓住了她。
“啊！”金梨果酱被突如其来的重量拽得向前一扑，河水瞬间没到她的下巴。她的亮蓝绿色瞳孔骤然紧缩，后蹄在滑溜溜的河底疯狂蹬踏，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麻袋的石块在水中像座小山，拖着她下沉，但她死死咬着牙，脖颈的青筋暴起，竟硬生生稳住了身形。
“我……带你……回去……”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每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辉麦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他看着她颤抖的睫毛、咬出血的嘴唇、被藤蔓勒得发紫的皮肉——这是他的金梨，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金梨。现在她却像匹战马般扛着死亡的重量，一步一步往岸边挪。
河水的咆哮声渐渐远了。金梨果酱的眼前开始发黑，但她的蹄子仍机械地向前迈。恍惚间，她看见童年的冠梨——深中橙色的雄马将她举到肩头，让她摘最高枝上的梨子；看见少年时的辉麦，亮红色的鬃毛沾满苹果花，中绿色的眼睛笑着问她要不要尝尝新酿的果汁。这些记忆像星星般在她黑暗的视野里闪烁，推着她往前、再往前……
“丫头！再坚持三步！”史密斯婆婆的吼声突然刺进耳膜。老陆马半个身子探进河里，浅石灰绿色的蹄子拼命向前伸着，亮橙色的眼睛泪光汹涌，“抓住我！”
金梨果酱的蹄尖终于触到了岸边的碎石。她踉跄了一下，膝盖重重砸进浅滩，但史密斯婆婆的蹄子已经揪住了她的鬃毛。老马用全身力气向后拽，麻袋的绳索“啪”地断裂，石块轰然坠入河中。
三匹马像被潮水冲上岸的贝壳般瘫在泥地里。辉麦第一时间甩开冠梨，扑到金梨果酱身边。他的蹄子疯狂地扯开她背上残余的藤蔓，亮红色的鬃毛滴水成帘：“金梨？金梨！”
没有回应。奶油色的小马紧闭双眼，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辉麦的喉咙里迸出一声呜咽，猛地将她搂进怀里。他的眼泪砸在她的眼皮上，顺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滑落：“醒醒……求你了……看看我……”
史密斯婆婆站在一旁，浅黄灰色的鬃毛滴着水。她的蹄子悬在空中，想碰又不敢碰，最终只是重重砸向自己的大腿：“傻孩子……都是傻孩子……”
突然，怀里的身躯轻轻一颤。
“咳……咳咳！”金梨果酱猛地弓起身子，咳出几口河水。她的睫毛像蝶翼般抖了抖，终于睁开眼——辉麦的脸近在咫尺，中绿色的眼睛哭得通红，亮红色的鬃毛乱得像团野草。
“辉麦……”她虚弱地笑了笑，蹄子抬到一半又无力垂下，“你……哭得好丑……”
辉麦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随后爆发出一声又哭又笑的嚎叫。他把她搂得更紧了，脸颊贴着她冰凉的额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答应我！”
金梨果酱没有回答。她的蹄子慢慢环住他的腰，脸埋进他湿漉漉的胸膛。
史密斯婆婆别过头去，用蹄子抹了把脸。月光下，冠梨的身子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