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白的靴子早已被积雪浸透,每一步踩在冰封峡谷的冻土上,都发出“咯吱”的脆响,像是随时会碎裂的冰面。他裹紧了身上的厚皮衣,可那凛冽的寒风依旧像无数根细针,顺着衣领、袖口钻进衣服里,刺得皮肤发麻。裸露在外的脸颊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只有眼眶因为之前的激动还带着一丝灼热——前方那座飘着青烟的木屋,是他跨越千里冰雪找到的唯一希望,是江玉能回来的可能。
又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沐白终于看清了木屋的全貌。木屋是用粗壮的松木搭建的,木板缝隙里塞着干草和碎冰,屋顶积着厚厚的雪,像盖了一层蓬松的棉絮。烟囱里飘出的青烟很淡,在寒风中扭了扭,便消散在灰白色的天空里。木屋前的空地上,积雪被扫开了一块,一位身着青布长衫的年轻男子正握着一柄木剑练招,剑光挥动间,竟带起几缕细碎的风,将地面的残雪吹得打转。旁边站着一位穿浅粉色衣裙的女子,手里也握着剑,正认真地看着男子的动作,时不时点头,似乎在琢磨招式的精妙。
这场景和沐白脑海中那道模糊的画面渐渐重合,他的心脏猛地一跳,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迈步上前,那练剑的年轻男子却突然停下动作,猛地转头看来。
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他的目光落在沐白身上,像两柄锋利的剑,带着审视和警惕:“站住!你是谁?为何会闯到冰封峡谷来?”
沐白张了张嘴,想回答,却发现嘴唇早已被冻得僵硬,只能发出“呜呜”的模糊声响。他急得额头冒汗,伸手想扯下围巾,可手指冻得不听使唤,连解围巾的动作都显得笨拙。
男子眉头皱得更紧,握着木剑的手紧了紧,脚步上前一步,语气更冷:“此地乃师尊清修之地,岂容外人擅闯?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旁边的女子也走了过来,她看起来比男子小几岁,眉眼弯弯,气质温婉。她看了看沐白冻得发紫的脸颊和沾满冰雪的靴子,轻声对男子说:“戴尔师兄,他看起来不像坏人,倒像是走了很远的路,或许是遇到了难处?”
“徐梦师妹,师尊叮嘱过,冰封峡谷不许外人靠近,你忘了之前那些想闯进来求药的人了?”戴尔的语气没有丝毫松动,眼神依旧锐利地盯着沐白,“他来历不明,万一惊扰了师尊,你我都担待不起。”
沐白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怎么能就这么被赶走?他用力咬了咬下唇,借着疼痛让嘴唇恢复了些知觉,沙哑着嗓子说:“我……我找……找木屋的前辈……有急事……求他帮忙……”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还带着浓重的喘息,戴尔刚想再说什么,木屋的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手里握着一根木质拐杖,拐杖顶端刻着一个简单的“道”字。老人的头发和胡须都是白色的,却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布满了皱纹,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着两颗星辰,看过来时,竟让沐白觉得浑身的寒意都消散了几分。
“戴尔,让他进来。”老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寒风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戴尔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师尊会让这个陌生人进来,但他不敢忤逆,只能不甘心地收起木剑,侧身让开了路,只是看向沐白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阴沉。徐梦则对着沐白温和地笑了笑,轻声说:“快进去吧,外面冷,先进屋暖暖身子。”
沐白感激地看了徐梦一眼,又朝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木屋。刚踏入门槛,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屋里生着一个火塘,塘里的木柴正烧得“噼啪”响,火光映得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火塘边放着一张木桌和几把木椅,桌上摆着一个陶壶和三个陶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家具,简单得有些简陋。
老人在火塘边的椅子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沐白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放在火塘边取暖,冻得僵硬的手指渐渐有了知觉,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他抬头看向老人,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说复活江玉的请求,老人却突然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就在指尖接触的瞬间,一股温和的暖流突然从沐白的肩膀涌入体内,顺着经脉流遍全身。之前因严寒积累的疲惫、手脚的酸痛、冻疮的刺痛,竟在这股暖流的包裹下,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甚至能感觉到,冻得发紫的皮肤正在慢慢恢复血色,身体里仿佛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沐白惊得猛地站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老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前……前辈,您……”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神奇的感觉,像是从冰窖里瞬间走进了暖春,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
老人看着他震惊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灵力,帮你驱散寒气罢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沐白的脸上,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为了复活一个人吧?”
沐白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老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从未说过自己的目的,老人怎么会知道?
“你的身上,带着很深的执念,还有死者的气息。”老人的声音很平静,“冰封峡谷外的冰煞能吞噬人的生机,却吞不掉你这股执念,可见你有多迫切。”
沐白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老人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冰冷的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前辈!求您救救江玉!她才十八岁,她不该就这么走的!我知道您有通天的本事,求您发发慈悲,让她活过来吧!只要能让她复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我的命!”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绝望和恳求,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木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老人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波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孩子,起来吧。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道定下的规则,谁也无法违背。即便是我,也做不到让死者重回阳间。”
“不可能……”沐白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他抬起头,脸上满是茫然,“您明明有那么厉害的本事,连冰煞都伤不了您,怎么会做不到?前辈,您是不是骗我?我求您了,再想想办法,好不好?”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不愿意接受自己跨越千里找到的希望,竟然只是一场空。他想起江玉最后攥着皮鞋的模样,想起她躺在血泊里苍白的脸,想起自己在墓前许下的承诺,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老人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虽不能让她在这里复活,但在更高层次的宇宙位面,或许有办法。”
沐白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更高层次的位面?前辈,那我怎么才能去那里?只要能去,我什么都愿意做!”
“修行。”老人吐出两个字,“只有修行,突破这方世界的桎梏,才能拥有穿梭宇宙的力量,去往更高层次的位面。只是修行本就是忤逆天道的事,天道不会允许有人轻易打破规则,所以修行之路布满荆棘,尤其是在突破关键境界时,会有天罚降临。”
沐白屏住呼吸,认真地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这方世界的修行,分为四个基础境界,”老人缓缓说道,“分别是先天(9重)练气(12重)筑基,此时才能真正脱离凡胎,寿命变长。”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只是,当你从炼气(12重)进阶筑基,天道会降下天雷,这是天罚,目的是阻止你突破——天道不允许有人违背‘这方世界有人突破筑基’的规则,更不允许有人轻易拥有飞天遁地的力量。如果你能扛过天雷,成功突破到筑基境,就能离开这颗星球,去往宇宙深处,寻找更高层次的位面;可如果扛不过,就会被天雷劈得神魂俱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沐白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说道:“我不怕!就算是天打雷劈,我也要修行!只要能复活江玉,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愿!”他的眼神无比坚定,没有一丝动摇——江玉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为了她,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会闯下去。
老人看着他眼中的执念,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既然你有如此决心,那我便收你为徒。”
沐白大喜过望,再次跪倒在地,对着老人重重磕了三个头,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弟子沐白,拜见师尊!”
“起来吧。”老人笑着点头,随即朝着门外喊道,“戴尔,徐梦,你们进来。”
门外的戴尔和徐梦听到声音,立刻走了进来。戴尔看到沐白跪在地上,又听到师尊说收了沐白为徒,脸色更沉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徐梦则是一脸惊喜,看着沐白的眼神满是善意。
“他叫沐白,从今往后,就是你们的小师弟了。”老人指着沐白,对两人说道,“戴尔,你是大师兄,以后要多照顾师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对他冷言冷语。徐梦,你是二师姐,性子温和,也多帮衬着点他。”
“是,师尊。”徐梦立刻笑着应下,对着沐白温和地说,“小师弟,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戴尔却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没有看沐白,眼神飘向一边,显然很不乐意。沐白有些不解,他和戴尔素不相识,为什么戴尔对他态度这么差?但他现在满心都是修行复活江玉的事,也没心思细想,只是对着两人拱了拱手,恭敬地说:“见过大师兄,见过二师姐。”
老人看了一眼戴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沐白道:“木屋旁边有一处石洞,之前是用来存放杂物的,我已经让人收拾干净了,你以后就住那里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你到我房间来,我教你如何淬炼肉身,才能把肉身淬炼到极致后能正真开始修行。”
“多谢师尊!”沐白连忙道谢,心中充满了期待——从明天起,他就踏上修行之路了,离复活江玉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徐梦主动说道:“小师弟,我带你去石洞看看吧,顺便给你拿床被子,晚上冷。”
“麻烦二师姐了。”沐白感激地说。
两人跟着徐梦走出木屋,戴尔也跟了出来,却没有跟他们一起去石洞,而是独自走到之前练剑的空地上,再次拿起木剑,狠狠地挥动起来。剑光比之前更急,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地面的积雪被剑光扫起,又重重落下,溅起一片雪雾。
沐白回头看了一眼戴尔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更甚,但很快就被对修行的期待压了下去。他跟着徐梦来到木屋旁边的石洞,石洞不大,却很干燥,里面铺着厚厚的干草,墙角放着一张木板床,床上叠着一床干净的棉被。
“这里虽然简陋,但比外面暖和多了。”徐梦笑着说,“晚上要是冷,就多盖点被子,或者过来喊我,我那里还有多余的炭火。”
“谢谢二师姐,您真好。”沐白真心实意地说——从他踏入冰封峡谷到现在,徐梦是除了师尊之外,唯一对他友善的人。
徐梦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师兄弟,不用这么客气。你今天肯定累坏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跟师尊学修行呢。”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沐白看着石洞里的床铺,又摸了摸身上温暖的衣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走到床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这是江玉生前绣的,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白玫瑰,是江玉最喜欢的花。他把香囊紧紧握在手里,贴在胸口,轻声说道:“江玉,我找到修行的方法了,很快,我就能去更高层次的位面,就能让你复活了。你再等等我,等我……”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有些哽咽,眼眶再次红了。他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虽然身体很累,却因为激动和期待,久久无法入睡。他脑海里一遍遍想着师尊说的修行境界,想着天雷天罚,想着复活江玉的场景,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沐白被外面的鸟鸣声吵醒。他立刻起床,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朝着师尊的房间走去。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修行之路正式开始,而这条路的尽头,是江玉的笑容,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