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
那声稚嫩的“突突你”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却激不起半分涟漪。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那枚折射着冰冷光华的钻戒，以及沈聿那张俊美却寒意浸透的脸上。
林溪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去，留下彻骨的冰凉。她下意识地伸手，将序之紧紧护在身后，用自己单薄的身躯隔开那道几乎要将人洞穿的视线。
“你……”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沈聿看着她护犊的动作，眼底的墨色更沉，唇角的冷意几乎凝成冰霜。他没有理会那指向他的玩具枪，也没有再看序之，目光死死锁住林溪，像猎鹰盯住了挣扎的猎物。
“解释。”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钻戒在他指尖微微转动，光芒刺眼。
周围的读者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惊醒，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怎么回事？孩子爹？”
“不是说他书里的渣男前夫是虚构的吗？”
“这……这是当场认亲？还是寻仇？”
“那钻戒……什么意思？”
“溪云老师脸色好难看……”
苏晴也反应过来，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试图上前打圆场：“这位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里是溪云老师的签售会，如果您有事，我们可以……”
沈聿一个眼神扫过去，冰冷，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瞬间将苏晴后面的话冻在了喉咙里。他甚至没有开口，但那眼神明确地传达了一个信息——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他重新看向林溪，向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中带着一丝侵略性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此刻冰冷的怒意，几乎让她窒息。
“林溪，”他念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五年。我找了你五年。”
他的声音压低，只有他们两人和近处的苏晴、序之能听清，但那其中的重量，却砸得林溪心脏抽痛。
“我以为你死了。”他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结果你呢？躲在这里，用着我的……不，现在应该说是，‘我们的’儿子，写着你那些无病呻吟的爱情童话，顺便，把我钉死在渣男的耻辱柱上，嗯？”
“遗腹子？”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刻骨的讽刺，“你倒是会编。”
林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她不能在这里失控，不能当着序之的面，当着这么多读者的面……
“沈聿……”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是说话的地方？”沈聿挑眉，眼底寒意更盛，“那你觉得哪里是？嗯？这个你精心打造的，用谎言堆砌起来的‘溪云’王国？”
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印着他“渣男原型”小说的海报和书籍，眼神里的厌恶几乎化为实质。
序之被妈妈紧紧护在身后，虽然看不到沈聿的脸，但那冰冷压抑的气氛让他本能地感到害怕和愤怒。他努力从林溪身后探出小脑袋，再次举起玩具枪，这次声音带上了点委屈的哭腔，却依旧努力凶狠：“坏蛋！不准凶妈妈！走开！突突你！”
沈聿的视线终于再次落到儿子脸上。那酷似林溪的眉眼间，却隐约能看到自己年幼时的影子。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愤怒，荒谬，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血脉牵连的悸动。
但这悸动很快被更大的怒火覆盖。
他的儿子，叫他坏蛋。用玩具枪指着他。
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
他不再废话，猛地合上钻戒盒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然后将盒子攥紧在手心，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则快如闪电般地伸出，一把扣住了林溪的手腕！
他的手掌宽大，力道惊人，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林溪猝不及防，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惊呼声卡在喉咙里。
“妈妈！”序之吓得大叫。
“沈聿！你干什么！”苏晴也急了，想上前阻拦。
“跟我走。”沈聿无视所有，目光沉沉地盯着林溪，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拉着她，就要强行将她带离现场。
“放开我！”林溪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挣扎，手腕上传来的力道让她疼得蹙眉，“沈聿，你疯了！放开！”
场面瞬间混乱。
读者们惊呼出声，有人拿出手机想要拍摄，被反应过来的工作人员急忙拦住。苏晴试图去掰沈聿的手，却被他周身散发的冷厉气息逼得不敢真正靠近。
序之看到妈妈被欺负，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只是更加用力地举着玩具枪，带着哭腔一遍遍喊：“坏蛋！放开妈妈！突突突！打死你！”
沈聿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他的目标只有林溪。他紧紧扣着她的手腕，仿佛要将那纤细的骨骼捏碎，拖着她就要往会场外走。
“沈聿！你不能这样！放开我！序之！序之还在……”林溪又急又怕，拼命抵抗，目光焦急地寻找着儿子。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沈聿身后，显然是跟他一起来的。其中一人微微躬身，低声道：“沈总，车已经准备好了。”
另一人则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带着无声的威慑。
沈聿脚步不停，对林溪的挣扎视若无睹，只冷冷地丢下一句：“孩子一起带走。”
那语气，仿佛只是在决定一件物品的去留。
林溪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五年前的不告而别，五年的隐姓埋名，她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那个由他掌控的世界。
可现在，他出现了。
以更加强势，更加不容抗拒的姿态，要将她和序之，重新拖回那个她拼命想要逃离的漩涡。
手腕上的疼痛，儿子带着哭腔的“突突”声，读者们惊愕的目光，苏晴焦急的呼喊……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嗡嗡作响。
她被半拖半拽地拉向出口，挣扎显得如此徒劳。
耀眼的灯光，纷乱的人影，都在迅速倒退。
最终，她的视线里，只剩下沈聿冷硬决绝的侧脸轮廓，和他紧紧攥着她手腕的，那只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的手。
仿佛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