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浸透的墨渍,洇满了教室的窗框。晚自习的教室只剩下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混杂着老旧吊扇有气无力的嗡鸣。张凌栾撑着下巴,盯着数学卷子最后一题的空白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季嫣然微垂着头,长睫在作业本上投下细密的阴影,演算公式的笔迹工整而迅捷;李霖桦的脑袋一点一点,几乎要完全栽进臂弯里,嘴角挂着一丝亮晶晶的涎水;王欣妍托着腮,目光失焦地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不知神游何方;刘岐岚背脊挺得笔直,握笔的手极稳,一行行清晰有力的笔记在他笔下延伸。
就在这时,一种空灵而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直接在他们颅腔深处响起。那不是听到的,更像是思想本身被篡改、被植入。声音由最纯粹的“0”与“1”构成,循环往复,敲打出宇宙最古老的求救信号——SOS。伴随着这串代码,一股不容抗拒的、冰冷的宁静感,如同无形的暖流(却带着寒意)冲刷过每个人的神经末梢。张凌栾敲击桌面的手指蓦然停住,蹙紧的眉头不自觉松开;李霖桦猛地从瞌睡中惊醒,心中却毫无预想中的慌乱,只有一片被强行赋予的、死水般的清明。
笔尖的沙沙声停了,吊扇的嗡鸣也消失了。教室里落针可闻,十几张年轻的脸庞上,惊愕与一种被格式化后的平和古怪地交织着。直到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如同闸刀般骤然落下,切断了这异常的状态,那股掌控一切的力量才潮水般退去。五个人几乎同时抬起头,视线在空气中仓促碰撞,无需言语,彼此眼中倒映着同样的惊涛骇浪——那声音,绝非幻觉。
沉默像无形的契约。下课后,五人各自回家,动作却出奇地一致。张凌栾翻出旧背包,塞入换洗衣物、手电筒、多功能军刀,动作利落;季嫣然仔细收好笔记本和笔,犹豫片刻,将那本厚重的《物理学大辞典》紧紧抱在怀里;李霖桦胡乱卷起几件运动服,眼神扫过厨房,最终将一把水果刀塞进背包夹层;王欣妍对着满柜衣裙发了会儿呆,最终换上便于行动的衣裤,指尖轻轻拂过窗台那盆顽强生长的绿萝;刘岐岚则有条不紊地整理行李,最后将一枚磨得发亮的金属哨子,郑重地系在背包最显眼的位置。
夜色深沉,他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学校附近那家灯光昏黄的小餐厅。角落里,五人围坐,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饭菜香和一种紧绷的寂静。
“都听到了?”张凌栾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压得极低,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
季嫣然用指尖在凝结水汽的桌面上划下“0”和“1”,轻声道:“二进制SOS。但那种强制平静的感觉……像思维被上了锁。”
“太巧了,巧得让人发毛。”李霖桦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肌肉微微绷紧,“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五个?”
王欣妍轻轻咬着下唇,眼神还有些飘忽:“我收拾东西时,脑子里……好像有个指南针,直接把我指向这里。”
一直沉默的刘岐岚抬起眼,面容冷峻:“不是巧合。我们被‘标记’了。”他的语气是冰冷的断言,而非疑问。
“选中?当救世主还是实验品?”李霖桦嗤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一句话,让桌面的空气几乎凝固。
循着脑海中那模糊却坚定的指引,他们连夜赶往香山。夜雾弥漫,山路崎岖,林间的静谧被无限放大。最终,他们在一片开阔的平台停下。月光如水,倾泻在平台中央那位素雅汉服女子的身上。裙裾随风轻扬,她周身笼罩着淡淡光晕,仿佛与山间灵气融为一体,温婉沉静,超然物外。无需确认,五人心中同时升起明悟——这就是呼唤他们的源头,“宇宙意志”的化身。
女子周身泛起柔和的蓝色光晕,光芒如流动的星河,倏然分作五道,精准地没入五人体内。温暖的力量在四肢百骸流淌,舒缓了紧绷的神经(张凌栾),指尖传来感知能量的酥麻(季嫣然),疲惫一扫而空,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李霖桦),掌心萦绕的微光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王欣妍),体内涌动的力量感让他握紧了拳(刘岐岚)。
“此去前路未知,多加谨慎。”女子的声音温和却蕴含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依次掠过五张年轻的脸庞,“能量有限,然心力无穷。”
话语烙印在心。五人郑重点头,转身,毅然踏入前方那道扭曲旋转的光影漩涡——虫洞。
进入的瞬间,并非穿越,而是彻底的解构与重组。视觉被剥夺,他们“看”到的是色彩本身的哀鸣;听觉被扭曲,他们“听”到的是时空被撕裂的呻吟。地球化作一颗被急速抛远的蓝色微尘,木星巨大的红斑如同濒死的眼眸一瞥而过。他们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化作了光,化作了波,化作了超越物理法则的存在。
直到一阵剧烈的、仿佛灵魂都被甩出的眩晕袭来,宇宙似乎打了个嗝,将他们“吐”了出来。
死寂。吞噬一切的绝对死寂。
随后,景象才涌入意识——这里没有方向,只有无尽的“之外”。亿万光点,如同泼洒在无垠黑绸上的星辰泪珠,或璀璨或黯淡,静静地悬浮着。他们诞生的那个宇宙,此刻也仅仅是这浩瀚集合中,微不足道的一点微光。
回首望去,香山平台已杳无人迹,唯有山雾依旧。五人相视,压下心头的怅惘,目光愈发坚定。他们朝着感知中最为黯淡、气息最为衰败的一个光点——U67号宇宙,疾驰而去。
穿越那层脆弱得如同薄膜的宇宙壁垒,景象骤变。天空是被凝固血液浸透的暗红,压抑得让人窒息。大地之上,文明的残骸支离破碎,扭曲的建筑骨架指向不祥的天幕,锈蚀的金属碎片散落四处,风声穿过废墟,发出亡魂般的呜咽。这是一个正在死去的世界。
暗红天幕下,粘稠的蠕动声从废墟阴影中传来。下一刻,一头庞然巨物——异生兽海帕尔特,碾碎断墙,轰然现身!青黑色的鳞片滑腻反光,粗壮的四肢每一次落地都引发微颤,鼓胀的腹部吸盘开合,幽绿色的复眼瞬间锁定了五个陌生的生命体!与此同时,那道冰冷的蓝色意识流再次刺入他们脑海:“警报:目标具象化——海帕尔特。高危特性:液态物质操控!”
五人浑身剧震,神经瞬间绷紧至极限。张凌栾的噤声手势尚未完全做出,季嫣然已拉着王欣妍翻滚到一处混凝土掩体之后。季嫣然指尖蓝光闪烁,却微弱得无法形成任何有效防护。李霖桦矮身窜向一堆废钢材,体内能量滞涩,根本无法调动。刘岐岚背靠断墙,目光锐利地扫视,竟找不到一件像样的武器。
张凌栾瞥见半截埋在瓦砾中的锈钢管,猛冲过去将其拔出,触手冰冷粗糙。他全力催动体内蓝光,那股新生的力量却如脱缰野马,在经脉中狂乱冲撞,无法引导分毫,钢管依旧是凡铁。
“吼——!”海帕尔特发出刺耳的嘶鸣,幽绿复眼精准捕捉到他们的位置。旁边一栋倾颓的大楼内部传来骇人的巨响,无数水流冲破墙壁,在空中瞬间凝聚成数十道散发着寒气的尖锐水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他们的藏身之处爆射而来!
“散开!”张凌栾嘶吼着侧扑,水箭擦身而过,在地上炸开泥坑。季嫣然和王欣妍被飞溅的碎石划伤手臂。李霖桦狼狈地翻滚,原先位置已被水箭击碎。刘岐岚凭借断墙掩护急速移动,险象环生。
“高温!需要高温蒸发它控的水!”李霖桦趴在地上吼道,声音因急切而沙哑,“凹面镜聚光——”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目光所及,只有无尽的废墟残骸,哪里去找凹面镜?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而上。
就在第二轮水箭即将凝成的千钧一发之际,那道蓝色意识流如同击穿黑暗的闪电,再次轰入他们脑海:“初级创造权限解锁!以意念为蓝图,以能量为建材,构筑!”
“创造!”李霖桦眼中瞬间爆发出光芒,他猛地站起,双手在虚空中急速划出圆弧,“凹面镜,现!”体内那原本滞涩的蓝光此刻如开闸洪流,奔涌而出,在他身前迅速勾勒、凝结,化作一面半人高、光洁如银的能量镜面!
“能量互通,合力聚焦!”张凌栾嘶声呐喊。没有任何犹豫,四道强弱不一的蓝色光流瞬间涌出,与李霖桦的力量交织、融合,疯狂注入那面能量凹面镜。镜体剧烈震颤,随即以惊人的速度膨胀,化作直径数米的巨大光镜,稳稳悬于半空,将U67宇宙那暗红天幕中所有可能的光线——包括远处垂死恒星微弱的光芒、以及他们自身散发能量辉光——贪婪地汇聚起来!
“嗡——”
镜心处,一点极致的亮光诞生,随即膨胀为一道炽热夺目的纯白光柱,如同审判之剑,撕裂昏暗的天地,精准无误地轰击在海帕尔特庞大的身躯上!
“嘶嘎——!!!”
极致的光与热瞬间爆发。海帕尔特发出凄厉至极的哀嚎,被光柱笼罩的部位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青黑鳞片在高温下碳化、崩裂,它体内蕴藏的水分被急剧蒸发,化作白色蒸汽嗤嗤作响。它疯狂扭动,试图操控周围水分形成防御,但水幕甫一出现便在光柱边缘汽化消散。不过短短数秒,海帕尔特的挣扎便微弱下去,最终在又一声不甘的嘶鸣中,轰然倒地,庞大的身躯化作一堆焦黑扭曲、仍在冒烟的残骸。
光镜消散。五人瘫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浸透衣背,肺部火辣辣地疼,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糊味和蒸汽的腥气。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怪物临死前的尖啸。首战告捷,却无半点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对前路更深的凝重。他们的能量,在这一次创造与合力中,已近乎枯竭。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