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东方月初

“就算姐姐的心留给了他，但是爱并不在那里。因为亏欠而给予的关注不是爱，爱不是捆绑和克制，所以我不会放弃！我想和妖仙姐姐在一起。”

……

我叫东方月初，东方灵族最后的血脉，顶着“妖道”的名声活了一辈子，却只对一个妖动了心，守了一生。

记忆是从逃亡开始的。虎鹤双仙的刀光剑影，父母倒下时溅在我衣襟上的血，还有母亲东方秦兰临终前塞给我的冰糖葫芦，那甜味混着血腥味，成了我童年最刻骨的印记。我像条丧家之犬，跌跌撞撞逃进涂山地界，以为终究逃不过一死，却在抬头时，撞见了那个红衣似火的身影。

她是涂山红红，涂山之王，举手投足间都是睥睨天下的傲气。虎鹤双仙在她面前不堪一击，她的狐火焚尽了追兵的嚣张，也烧暖了我冰凉的魂魄。“涂山境内，禁止杀生。”她的声音清冷，却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庇护的滋味。从那天起，我成了涂山最卑微的杂役，劈柴挑水，是个仆人的仆人，却甘之如饴，对了，我还会每天给她送爱心早餐——因为这样就能天天见到她，我的妖仙姐姐。

涂山的日子是暖的。容容姐总爱算计我的零花钱，雅雅嘴上嫌弃我“笨蛋道士”，却会在我被妖欺负时偷偷出手。而妖仙姐姐她总是很忙，处理涂山事务，应对道盟挑衅，偶尔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我开始偷偷学涂山妖术，也暗自修炼东方灵族的纯质阳炎，我想变强，强到能站在她身边，而不是永远躲在她身后被保护。

变故发生在金面火神来袭那天。他的纯质阳炎是妖族的克星，妖仙姐姐纵使法力高深，也渐渐不支。看着她被火焰灼烧的身影，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不能让她有事。我冲上去，让她的双手穿过我的胸膛，沾染东方灵族的心头血——这是唯一能克制纯质阳炎的东西。剧痛传来时，我却笑了，因为我看到她眼中的震惊，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慌乱。那之后，我让她用我的血洗手三个月，直到她的双手不再惧怕纯质阳炎，而我也终于获得了在涂山自由学法术的资格。

十年光阴，我从瘦弱的少年长成挺拔的青年，对妖仙姐姐的情意也早已深入骨髓。我翻遍涂山红娘档案，向花精请教，精心策划了七夕的表白。可当我跟着她走进那处山洞，看到她对着一具小道士的尸身喃喃自语，诉说着多年的心结时，我的欢喜瞬间冻结。原来她心中始终横着一道坎，那是误杀救命恩人的愧疚，沉重到让她不敢再谈情爱。

那天我独自走在涂山的月光下，第一次懂了她的孤独。容容姐找到我，告诉我那不是爱，是亏欠。也是那天，我看到了人类修士对妖族的肆意屠戮，看到了人妖之间深深的隔阂。我突然明白，她真正的心愿，从来不是个人的情爱，而是人妖和平共处的天下。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离开涂山，加入一气道盟。

“你要走？”她问我，语气听不出情绪。

“是。”

她没有挽留，但她只要挽留一下，我就会留下来。我知道，这一去前路茫茫，但我把一辈子都压在了这个赌局上，我赌我能赢，赌我能给她想要的未来。

道盟的日子远比涂山艰难。我顶着“东方灵族余孽”“涂山走狗”的骂名，在勾心斗角中步步为营。有人觊觎我的纯质阳炎，有人暗算我的性命，可每当我想起妖仙姐姐的眼神，想起涂山的月光，就有了咬牙坚持的勇气。我结识了王权富贵，那个被家族束缚的道门奇才，我们一见如故，共商和平大计。五十年间，我从备受排挤的外来者，一步步坐上了道盟盟主的位置，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理念，也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纳妖族。

可黑狐的出现，打破了所有平静。她操控人心，挑拨离间，让道盟与涂山站在了对立面。我知道，这是最后的决战，也是我和红红必须共同面对的劫难。在涂山城外，我们兵戎相见，却在黑狐偷袭的瞬间，不约而同地护住了对方。

虚空之泪在那一刻不受控制地涌出。那是至情至性的力量，是我藏了一辈子的爱恋凝结而成。我们并肩作战，狐火与纯质阳炎交织，击退了黑狐女王，却也都身负重伤，油尽灯枯。

我躺在苦情树下，意识渐渐模糊。妖仙姐姐的红衣染血，跪在我身边，泪水滴落在我的脸上，滚烫滚烫。“二货道士”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这么死了一点都不像你啊，苦情巨树啊，你听见了吗？如果我也已经爱上了他，我愿意用我们相识相知的一点一滴的记忆，以及我的全部妖力来起誓，让我们来生相见吧！”

我想笑，嘴角却只能溢出鲜血。我用气声说，“我愿意，五十年前，就愿意了。”

续缘的钥匙，是我的右眼。那里面藏着我的虚空之泪，藏着我对她五十年的思念，藏着我们未完成的约定。我知道转世续缘续的是缘，不是情，可我还是赌了，赌我们的情足够深，深到跨越轮回也能相认。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初见时的场景。红衣少女站在阳光下，狐火焚尽追兵，对我说“涂山境内，禁止杀生”。那是我一生最温暖的光，是我跨越五百年也不愿忘记的执念。

有人说我傻，用一生去赌一场不确定的重逢；有人说我伟大，为了人妖和平甘愿赴死。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从来不是什么伟人，我只是个爱上了一个妖的凡人，只是想为她完成心愿，只是想和她再续一段情缘。

妖仙姐姐，若有来世，我还想做那个在涂山劈柴挑水的小道士，还想拿着冰糖葫芦，跟在你身后，一遍遍地叫你“妖仙姐姐”。这一次，我不想再等五十年，只想从初见那一刻起，就紧紧握住你的手，再也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