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第一天,我就发现了学校的秘密。
图书馆地下一层藏着一具会走路的尸体。
它穿着校服,皮肤青灰,眼珠浑浊。
但最恐怖的不是这个。
而是它正在帮我补数学作业。
“同学,三角函数题不能这样解。”
它歪着头,腐烂的手指指着我的草稿纸。
“你应该用二倍角公式。”
我吓得浑身发抖,却忍不住问:
“你...你是哪个班的?”
尸体露出诡异的微笑:
“三年二班,陈小美。”
“三年前,数学考砸了自杀的...那个陈小美。”
---
九月,暑气未消,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被阳光烘焙过的、混杂着泥土和草木的黏腻味道。我叫林晚,转学来的第一天,就觉得自己和这所南洋中学格格不入。教学楼是陈旧的米黄色,墙皮局部有些剥落,爬山虎肆意蔓延,绿得有些阴沉。学生们三五成群,嬉笑打闹,他们的校服是干净的白色,却总让我觉得,在那白色之下,流淌着某种我无法融入的、排外的暗流。
课程的节奏快得惊人,尤其是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画着天书般的函数图像,我的笔尖在崭新的练习册上停滞不前,留下一个又一个无意义的墨点。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看着空了大半的作业本,挫败感像藤蔓一样勒得我喘不过气。有人小声说,图书馆的旧期刊室或许有前几年的习题集可以参考。
于是,我找到了这里。
图书馆比教学楼更显古旧,空气里浮动着纸张和灰尘特有的沉静气息。管理员不在前台,我循着模糊的指示牌,走向通往地下一层的楼梯。越往下,灯光越昏暗,头顶的日光灯管有一搭没一搭地闪着,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墙壁渗出淡淡的凉意,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甜的腐败气味。
旧期刊室在走廊的尽头。门是虚掩着的,我推开门,更大的灰尘味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蒙尘的旧杂志和废弃的课桌椅,光线极其晦暗,只有远处角落一盏孤零零的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就在那片昏黄与黑暗的交界处,我看到了“它”。
一个人影背对着我,坐在一张积灰的长桌旁,身上穿着和我们一样的白色校服,只是那白色显得有些脏污、黯淡。它的身形瘦削,露在校服外的脖颈和手背,在摇曳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青灰色。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脚步僵在原地。是哪个同学也在这里自习?
不对。
那姿态太僵硬了,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偶。而且,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腐味,在这里变得格外清晰。
我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小步,想看得更清楚。就在这时,那身影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它的头颅以一种非人的、顿挫的姿态,向左侧歪了歪。
就着那点昏暗的光,我看到了它的侧脸。
皮肤紧贴着骨骼,缺乏活人的弹性和光泽,更像是风干了的石膏。眼眶深陷,里面的眼珠浑浊不堪,像是两颗蒙尘的、失去了神采的玻璃球。
它……它不是活人。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四肢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想逃跑,双脚却如同灌了铅,钉在原地。
然后,我更惊恐地发现,在那具“尸体”面前摊开的,赫然是我刚才因为慌乱而遗落在座位上的数学作业本!它那只泛着青灰色、指甲有些剥落腐烂的手指,正握着一支……一支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HB铅笔,在我空白的草稿纸上,划拉着什么。
它在……写我的数学作业?
荒谬和极致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我头晕目眩。
它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那颗歪着的头颅,极其缓慢地,一格格地,转向了我。
浑浊的眼珠对上了我的视线。
没有瞳孔的聚焦,没有情感,只有一片死寂的浑浊。
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
它抬起那只握着铅笔的、腐烂的手指,点向草稿纸上我胡乱写下的一个公式,喉咙里发出一种像是破风箱拉扯般的、含混不清的声音:
“同……学……”
声音干涩,滞缓,仿佛每一个字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三……角函数……题……不……能……这……样……解。”
我吓得几乎要瘫软下去,心脏狂跳着撞击胸腔。
它停顿了一下,手指慢慢移动,在纸上画了一个极其标准、精准的符号。
“你……应……该……用……”
“……二……倍……角……公……式。”
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补数学作业的尸体?在用二倍角公式?强烈的荒诞感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一个完全不合时宜的问题,不受控制地从我颤抖的唇间挤了出来:
“你……你……是哪个班的?”
问出口的瞬间我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那具尸体,不,那个“它”,听到我的问题,那张青灰色的、僵硬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扯开,形成了一个无比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腐烂的肌肉纤维在拉扯中似乎发出细微的、看不见的断裂声。
它维持着那个可怕的微笑,浑浊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用那破风箱般的声音,一字一顿地清晰说道:
“三……年……二……班……陈……小……美。”
壁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那片青灰色似乎更加浓郁了。
“……三……年……前……数……学……考……砸……了……自……杀……的……那……个……陈……小……美。”
……那个陈小美。
最后几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我的耳膜,直抵大脑深处。
时间仿佛静止了。
昏黄的灯光下,她嘴角那抹诡异的微笑凝固着,浑浊的眼珠里似乎有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在流转。我再也无法思考,无法动作,甚至连恐惧都变得麻木。整个世界,只剩下对面那具自称陈小美的尸体,以及她刚刚用最平静,也最恐怖的语调,陈述的那个残酷事实。
空气里,那股微甜的腐败气味,浓得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