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回国那天，正值初冬第一场雪悄然而至。林栀站在机场到达大厅的玻璃幕墙前，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三年前那个蝉鸣喧嚣的夏日——她转学第一天，素描本第一页诞生的时刻。
"林栀！"陆明宇从身后匆匆跑来，手里举着一块写着"欢迎回来"的纸板，他的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明显，"周予安在停车场等我们，他的车里装不下这么多花！"
林栀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捧着的鲜花束——那是她昨晚特意去花店挑选的，以白色郁金香为主，点缀着几枝淡紫色的鸢尾，正如顾言素描本里永恒的配色。陆明宇的另一只手提着个小型保温箱，"我爸非要我们带些他亲手做的点心，说顾言胃不好......"
"行了，人到了。"周予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拉开车门，"快上车，机场高速堵得像一锅粥，再晚顾言的接风宴就要推迟了。"
车子驶离机场时，顾言靠在车窗边小憩。三年不见，他的轮廓似乎更加分明，眼尾那颗浅褐色的小痣依然醒目，只是眼下多了几分疲惫的青色。林栀偷偷瞥了一眼，发现他膝上放着一本皮质封面的素描本——和她当年用的那款极为相似，只是尺寸更大，边角镶嵌着细密的金属饰钉。
"他带了什么？"陆明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压低声音问道。
"可能是新作品。"林栀收回目光，心跳却莫名加速。她想起顾言在视频里提到的"毕业设计"，据说是一组关于"跨越时空对话"的系列素描，而他们三人，正是这组作品的核心灵感来源。
接风宴选在一家私房菜馆的包间，暖黄的灯光下，顾言的面容显得愈发柔和。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露出林栀熟悉的那个略带腼腆的笑容："抱歉，飞机晚点，让你们久等了。"
"你瘦了。"陆明宇一开口就暴露了直男本质，赶紧补救道，"我是说......苏黎世的冬天很冷吧？"
顾言摇了摇头，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纸盒，"这是给你们带的礼物。"纸盒里是三本袖珍素描本，封面烫印着他们各自的侧影——林栀站在樱花树下，陆明宇在画板前专注作画，周予安仰望星空的背影，每幅画的右下角都标着精确的日期：202X年12月20日。
"那天我在医院天台画的。"顾言轻声解释，"医生说我的焦虑症好多了，可以出院了。"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林栀那页的素描，"其实我提前回来了，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林栀翻开素描本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她站在艺术楼天台的背影，身后是三个交叠的少年影子——这幅画她从未见过，但画中的细节太过熟悉：她当时穿的是哪件蓝色毛衣，围巾的系法，甚至发梢被风吹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画纸边缘有一行极小的字迹："等了1095天，终于可以当面说一声：好久不见。"
宴会进行到一半，顾言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神色微变，起身走向阳台。透过半开的玻璃门，林栀听见断断续续的对话："...专利申请...导师推荐信...不，我决定先回国......是的，艺术治疗中心的项目我会跟进......"
"怎么了？"等顾言挂断电话回来，陆明宇忍不住问道。
顾言的表情有些复杂，"苏黎世的导师希望我回去完成最后半年的研究。"他停顿了一下，"但国内这边，市美术馆已经联系了我，想把'跨越时空的对话'做成常设展览......还有，我申请了本校的艺术治疗专业研究生。"
包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林栀看着顾言，发现他的眼神里既有对未来的期待，也有难以掩饰的犹豫。她想起顾言素描本里那些被反复修改的页面——有时候画到一半突然撕掉重来，就像他此刻面临的人生十字路口。
"你不用急着做决定。"陆明宇打破沉默，"反正......毕业还有半年呢。"
"其实我申请了延期入学。"顾言突然说道，"我想先陪你们完成毕业展。"他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个人，"特别是林栀，你的艺术特长生选拔结果怎么样了？"
林栀的心猛地一跳。她差点忘了这件事——上周刚收到的通知，她以专业第一的成绩通过了省重点艺术高中的选拔考试，但这意味着她必须离开现在的学校，去另一个城市就读。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艺术高中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但顾言的归来，三人共同筹备的毕业展，还有那些未完成的素描故事，都在这里。
"恭喜啊！"陆明宇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能行！不过......"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你要去哪个学校来着？是不是特别远？"
"北京。"林栀轻声回答，感觉气氛瞬间凝固。
餐桌上的欢声笑语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顾言放下筷子，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毕业展之后，我们可能要分开了。"
周予安打破了沉默，"嘿，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举起杯子，"为我们的素描本干杯！不管未来在哪里，我们都会继续画下去的！"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林栀却觉得眼眶发热。她望向窗外，初雪仍在无声地下着，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纯净的白色。就像三年前那个天台上的约定，无论时光如何流转，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
"顾言，"林栀突然开口，"毕业后我想去苏黎世看你。"
顾言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那......我带你去看我常去的天文台，那里可以看到最美的星空。"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把毕业展办得轰轰烈烈！"
陆明宇和周予安相视一笑，举杯附和。窗外的雪花依旧纷纷扬扬，但包间里的气氛重新变得温暖而欢快。林栀看着眼前这三个少年——一个即将面临人生的重要抉择，一个在焦虑与绘画间找到平衡，一个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她知道，无论未来如何，他们都会带着那些素描本，继续书写属于他们的青春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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