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星”？

寒山星门

后山

瀑布如银练垂落，溅起的水花在青石阶上织成细雾，将束着高马尾的身影彻底浸透。凯风脊背挺直如松，任凭冰凉的水流冲刷着衣袍，仿佛要将周身的燥热一同涤荡干净。

不远处的磐石上，元海长老负手而立，微胖的身躯掩不住年轻时的挺拔轮廓，望着阶下弟子的目光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满意。

假山叠翠间，六角亭的飞檐挑着细碎光斑。石桌上的凉茶尚冒着轻烟。

元海长老便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漫不经心：「凯风啊，你可听说了？你的发小洛小熠，要和月空星流门那所谓的首席弟子联姻了。」

话音刚落，他便嗤笑一声，「龙武族谁不知道，那姑娘是个灾星，亲生父母都被她克死，说不定往后还会……」

「长老，别再说了。」凯风骤然抬眼，打断的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水渍，目光清亮：「长老今日找我，想必不只是为了说这件事。」

元海先是一怔，随即放声大笑，指节轻轻叩着石桌：「你啊你，凯风，就是心太软。」笑声渐歇，他敛了神色，语气也郑重起来，「我也为你物色了几门亲事，皆是各大宗派的嫡系子弟，若能联姻，咱们寒山星门的势力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别了吧，长老。」凯风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决。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柳絮般飘出亭外，衣袂扫过亭角风铃，留下一串清脆的余响。

元海望着空荡荡的亭门，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忧虑。「凯风，你何时才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啊……」一声轻叹，消散在山间的风里。

离开后山的石板路上，凯风的脚步渐渐放缓。

洛小熠的笑脸在脑海中浮现，那个从小一起摸爬滚打的少年，性子最是桀骜不羁，怎会甘心接受一场被安排的联姻？他攥紧了拳头，心底已有了决断——无论如何，总要找个机会，当面问清楚。

月空星流门

一座伊月阁的窗棂嵌着半轮清辉，月色如练，淌在百诺垂落的米白色长发上，晕出一层柔和的光。

她身着紫白襦裙，静坐在窗畔，侧脸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丽，宛如一幅浸了月色的仕女图，美得让人心折。

可这幅“美人图”的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愁绪。

她指尖轻轻划过窗沿，心里再清楚不过——月空星流门这些年日渐没落，早已没了往日风光，眼看就要跌出六大门派之列，攀附星火罗门并非良策，却是眼下最直接的生路，这点她比谁都明白。

只是，法月掌门究竟用了什么代价，才换来这场联姻的承诺？百诺想到这里，心口忽然空落落的，像被风吹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眼眶不自觉泛红，她攥紧裙摆，低声呢喃：「要是我再强一点就好了，就不会让法月长老、让整个门派这么为难了……」

纷乱的思绪缠得她疲惫不堪，不知不觉间，她便倚着窗棂睡了过去。

梦里，是童年那些刺耳的声音——「她娘克死了她爹，她也是个灾星！」、「赶紧把她丢了，别给门派招祸！。」她看见母亲冷漠的背影，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最后是法月长老伸出手，将浑身是泪的她护在身后。而母亲，自那以后便没了踪迹，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后来她展露光像属性的天赋，成了门派继承人，那些“灾星”的议论才渐渐淡去，却仍有嫉妒者将流言传到门外，嘲讽“月空星流门的继承人就是个瘟神”。

「不！」百诺猛地惊醒，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她用力摇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不该是这样的……可联姻又怎么样？我又能做什么啊……」压抑许久的委屈终于决堤，她捂住嘴，任由哭声在寂静的玄月阁里低低回荡，像被月光揉碎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