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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干凉了

红薯干凉了

故事里的女孩叫沈念,男孩叫顾深。他们是在乡下外婆家认识的,顾深是城里来的转学生,沉默寡言,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沈念是村里最活泼的姑娘,扎着高高的马尾,总爱凑到他身边,把外婆做的红薯干塞给他,叽叽喳喳地讲村里的趣事。

顾深不爱说话,却会在沈念爬树掏鸟窝摔下来时,第一时间跑过去,笨拙地给她擦伤口;会在她被老师罚站时,偷偷把自己的作业本塞给她抄;会在她生日那天,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了一支带小熊吊坠的钢笔送给她。那支钢笔,沈念一直用到笔帽都磨掉了漆。

初三那年,顾深的父母来接他回城。走的前一晚,他在沈念家的篱笆外站了很久,沈念看到他,跑出去问:“你要走了吗?”

顾深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给她:“这是我家地址,等我考上大学,就回来找你,你……等我。”

沈念攥着那张纸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等你,多久都等。”

顾深走了,沈念每天都把那张纸条揣在兜里,像揣着一个滚烫的承诺。她发奋读书,想考去顾深所在的城市,可高考时发挥失常,只考上了本地的师范学院。她没灰心,依旧写信给顾深,告诉他村里的事,告诉她有多想念他。

起初,顾深还会回信,字里行间带着少年的青涩,说他在努力适应城里的生活,说他也很想她。可渐渐地,信越来越少,最后彻底断了。沈念写了厚厚一沓信,都石沉大海。

毕业后,沈念成了村里的小学老师。她没再谈恋爱,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都笑着婉拒了。外婆劝她:“念念,别等了,那城里娃说不定早就忘了你了。”

沈念总是摇摇头:“他会回来的,他说过的。”

这一等,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里,沈念送走了一茬又一茬学生,头发里悄悄掺了白丝。外婆去世了,她一个人守着老房子,依旧每天擦拭那支小熊钢笔,依旧在黄昏时望着村口的路,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三十五岁那年,沈念去城里参加培训,在一家咖啡馆里,看到了顾深。他变了,穿着昂贵的西装,身边坐着一位优雅的女士,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他在笑,眉眼间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只是那份温柔,不是给她的。

沈念的心跳瞬间停了一拍,她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他逗弄小女孩,看着他给身边的女士递咖啡,看着他无名指上那枚刺眼的戒指。原来,他早就回来了,只是没找她。

她没上前,默默地离开了咖啡馆。回去的路上,天在下小雨,她走得很慢,雨水打湿了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流,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培训结束后,沈念在医院做了个体检,查出了尿毒症。需要换肾,可合适的肾源很难等,就算等到了,那笔高昂的费用也不是她能承担的。她没告诉任何人,像往常一样上课、备课,只是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

有一次,她晕倒在讲台上,被学生送到了医院。学校联系了她唯一的远房亲戚,也不知怎么,消息传到了顾深那里。

顾深来医院看她的时候,沈念正在输液。他站在病床前,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眼神复杂,带着愧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沈念笑了笑,很轻:“告诉你什么呢?说我等了你十五年,说我生病了?顾深,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当年……”顾深想说什么,却被沈念打断了。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父母不同意,你有了新的生活,这些都没关系。”沈念看着窗外,“我只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现在该醒了。”

顾深没走,他帮她办理了转院手续,联系了最好的医生,甚至提出要给她捐肾。可检查结果显示,他们配型不合。

那段时间,顾深几乎每天都来医院,有时带着鲜花,有时带着她小时候爱吃的红薯干。他的妻子也来过一次,礼貌而疏远,看着他对沈念的照顾,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沈念看着这一切,心里更不是滋味。她开始拒绝顾深的探望,对他说:“你走吧,好好过你的日子,别再来了。”

顾深不走,他坐在病床边,低声说:“念念,对不起,当年是我懦弱,我以为等我有能力了再回来找你,可等我回头,才发现早就把你弄丢了。”

沈念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顾深,太晚了。我等你的时候,你没来;我不需要了,你又何必呢?”

肾源一直没找到,沈念的身体越来越差。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让护士拿来纸笔,给顾深写了一封信。

信里说:“顾深,别愧疚,也别难过。我等你的那十五年,不是为了让你欠我的,是我自己愿意的。就像小时候,我愿意把最好的红薯干分给你,愿意听你讲城里的故事。那是我这辈子最亮的日子,够了。你要好好对嫂子和孩子,别让他们像我一样,等太久。”

她还在信的最后,画了一个小小的小熊,像那支钢笔上的吊坠。

顾深收到信的时候,正在外地出差。他拆开信,看着那些字,看着那个小熊,突然就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他疯了一样往回赶,可还是晚了。

沈念在他回来的前一天,安静地走了。护士说,她走的时候很平静,手里紧紧攥着那支磨掉漆的钢笔。

顾深去了沈念住过的老房子,屋子里很干净,书桌上放着一沓厚厚的信,全是写给她的,却一封都没寄出去。旁边还有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那张他当年写地址的纸条,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

他还在衣柜最下面,找到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是他当年落在乡下的,沈念一直留着,叠得整整齐齐。

顾深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手里拿着那支钢笔,一遍遍地摩挲着上面的小熊吊坠。窗外的夕阳和十五年前一样,暖暖地照进来,可再也不会有那个扎着马尾的姑娘,笑着跑过来,把红薯干塞给他了。

后来,顾深每年都会带着妻子和孩子去乡下,给沈念扫墓。他会给她带一束白菊,带一包红薯干,坐在墓碑前,讲很久很久的话,讲城里的事,讲孩子的趣事,就像当年,她坐在他身边,听他讲话一样。

只是每次离开时,他都会在心里说一句:“念念,对不起,我来晚了。”

可那句道歉,再也没有人能听到了。

这个故事的虐,就藏在那句“太晚了”里,藏在十五年无望的等待里,藏在明明相爱却因为错过而永别的遗憾里。就像心里被生生剜去一块,无论过多久,只要想起,就会空落落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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