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包拯家出来，天色已近黎明。我怀揣着比那十两银子更沉重的心事，回到了我那破旧的小屋。小展昭还在熟睡，呼吸均匀，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我毫无睡意，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包拯最后的安排。
“他们将计就计，风险太大了……”我喃喃自语，手心因为紧张而不断冒汗。
包拯和公孙策决定，明日的悦来茶馆之约，包拯会准时前往！但并非孤身犯险。公孙策会提前带人暗中包围茶馆，庐州府的衙役也会在外围策应。而我，包星星，被赋予了一个看似简单却至关重要的任务——在未时前一刻，混入茶馆大堂，充当一个不起眼的“眼睛”，观察任何不同寻常的动静，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向门外等候的公孙策发出信号。
“星星，你机敏过人，又熟悉市井，此事非你莫属。”包拯当时是这么说的，眼神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可我宁愿他别这么信任我！这简直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
但我知道，我没有退路。我已经被卷进来了，退缩只会死得更快。只有配合包拯，揪出幕后黑手，我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第二天，未时将近。
我换上一身最普通不过的粗布衣服，脸上甚至还故意抹了点灰，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闲汉。我将小展昭反锁在屋里，再三叮嘱他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紧张，乖巧地点了点头，大眼睛里却藏着一丝不安。
悦来茶馆今日似乎与往常无异。大堂里散坐着几桌茶客，嗑瓜子的、闲聊的，跑堂的伙计端着茶壶穿梭其间。但我一踏进门，就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紧张感，那些看似悠闲的茶客中，有几人的眼神格外锐利，坐姿也略显僵硬——那应该是公孙策安排的人。
我找了个靠近角落、既能观察楼梯口又能瞥见后院方向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手心却在桌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跑堂的伙计过来给我倒茶，动作看似麻利，但我注意到他倒水时，手腕微微颤抖，眼神也不敢与我对视。是他吗？还是后巷那个拿钩子的人？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我强迫自己低头喝茶，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楼梯上没有任何动静，后院也静悄悄的。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最是折磨人。
就在未时的更鼓敲响的瞬间，茶馆的门帘被掀开了。
包拯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衫，独自一人，神色平静地走了进来。他的出现，让大堂里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目光（包括那些伪装茶客的）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径直走向楼梯，看样子是要去二楼的雅间。
就在他的脚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异变陡生！
“砰！”一声巨响从二楼传来，像是桌椅被猛烈撞倒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男子惊恐至极的尖叫：“杀人啦——！”
这声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整个茶馆瞬间炸开了锅！大堂里的茶客们惊慌失措，纷纷起身想要往外跑，场面一片混乱！
我浑身汗毛倒竖！不对！这声音……不是高丽太子！而且，这尖叫来得太早、太突兀了！完全打乱了包拯和公孙策的计划！
几乎在尖叫声响起的同时，我眼角瞥见后院方向，那个之前给我倒茶的伙计，脸上闪过一丝狠厉，手中寒光一闪，竟是一把匕首，他猛地朝着正背对着他、被突发状况吸引注意力的包拯后心刺去！
“堂叔小心！”我几乎是本能地嘶吼出声，想也没想就将手中的茶壶朝着那伙计狠狠砸了过去！
“哐当！”茶壶砸在伙计脚边，热水和碎片四溅，让他动作一滞。就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包拯仿佛背后长眼，猛地侧身，匕首擦着他的衣袖划过！
“动手！”公孙策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伪装成茶客的护卫们立刻亮出兵刃，扑向那个行凶的伙计和另外几个从角落跳出来的黑衣人！茶馆内外，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桌椅碎裂声顿时响成一片！
乱了！全乱了！
我躲在桌子底下，心脏狂跳，看着眼前这完全超出预料的厮杀。二楼的尖叫声还在持续，但已经变成了呜咽和挣扎声。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死的如果不是高丽太子，那会是谁？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如同大鸟般从二楼的窗户撞破窗棂，飞跃而下，稳稳落在混乱的街道中央！那人蒙着面，身材高大，手中提着一把带血的弯刀，目光阴冷地扫过茶馆内的混战，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城北方向疾驰而去！
是他！昨晚我看到的那两个黑影之一！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拦住他！”包拯一边格开一名黑衣人的攻击，一边朝着门外大喝。
但那人身手极为了得，几个起落就摆脱了试图阻拦的衙役，眼看就要消失在街角。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是知道若让这真凶跑了，后续的麻烦将无穷无尽。我抓起地上一条被撞断的桌腿，冲出茶馆，朝着那蒙面人逃跑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追了过去！
“站住！”我嘶哑地喊着，明知螳臂当车，却无法停下脚步。
那蒙面人听到喊声，回头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杀意。他脚步不停，反手一挥，一道寒光朝着我面门激射而来！
是飞刀！
我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往地上一扑！飞刀擦着我的头皮飞过，钉在了身后的门板上，发出“夺”的一声闷响。
等我惊魂未定地抬起头，那蒙面人已经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
完了……我瘫坐在地上，浑身脱力。计划彻底失败，真凶逃脱，茶馆里死伤不明……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还要深！我开始有点害怕了……
我抬起头，看着悦来茶馆门口的一片狼藉和逐渐被控制的混乱，心中充满了巨大的不安。这仅仅是个开始。那个逃走的蒙面人，他背后的主使，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我这只本想悄悄扇动翅膀的蝴蝶，此时也许已经不再是一只悄悄的小蝴蝶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