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水镜初遇后，润玉便开始了在天界与花界之间小心翼翼的穿梭。
他每次前往花界都极为谨慎，利用布星挂夜后的短暂闲暇，或是借口巡视下界星河，将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绝不引人怀疑。而目标，始终只有一个——那片葡萄藤架下。
锦觅对这个突然出现、又时不时带来些新奇小玩意（或许是人间有趣的话本，或许是天河畔闪着微光的星石）的“润玉仙上”充满了好奇和好感。他不仅长得好看，说话温柔，懂得还特别多。他会给她讲夜空里星星的故事，哪个星官负责布雨，哪个星宿掌管姻缘；会告诉她天河的水其实是没有味道的，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甘甜；还会用灵力幻化出小小的冰莲，在夏夜为她带来一丝清凉。
比起水镜中日复一日、有些枯燥的修炼生活，润玉的到来，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外面广阔世界的窗。
“润玉仙上，你上次说的那个会自己跑的木牛流马，真的存在吗？”
“润玉仙上，天上的星星真的都是你挂上去的吗？你好厉害呀！”
“润玉仙上，你看我这招新学的法术怎么样？”
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如同最动听的乐章，驱散了润玉周身积攒万年的孤寂。他总是极有耐心地一一回应，眼神温柔地落在她身上，看着她因一个有趣的故事而睁大眼睛，因学会一个小法术而雀跃不已。
这一日，润玉带来了一壶用朝露和仙果酿造的甜酿，酒精度极低，却清香甘醇。两人坐在葡萄藤下，锦觅小口啜饮着，脸蛋很快泛起红晕，眼神更加迷离可爱。
“润玉仙上，”她忽然凑近了些，带着甜酿的气息，小声问，“你总是晚上来，白天去哪里了呀？你不住在花界吗？”
润玉心中微动，知道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他不能暴露天界身份，以免过早引来麻烦，但也不愿欺骗她。他斟酌着开口：“我住在……一个离星星很近的地方。白日里有些事务要处理，故而多在夜间得空。”
“离星星很近？”锦觅仰头望着水镜内特有的、总是铺着晚霞的天空，努力想象着，“那是不是一伸手就能抓到星星呀？真好！长芳主她们都不让我跑太远，说外面有坏人。”
“坏人……”润玉眸光微沉，随即放柔了声音，“锦觅，外界确实并非全然美好。你有防人之心，是好的。”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引导，“所以，若遇到不相识的人，尤其是……嗯，比如穿着华丽、可能有些骄傲、或者身边跟着很多随从的人，更要多加留意，莫要轻易相信。”
他看似随意地提醒，实则将某个特定形象悄然植入她懵懂的认知里。
锦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就像话本里那些耀武扬威的公子哥儿吗？我懂的！润玉仙上你就很好，穿得素素的，一个人来，还给我带好吃的！”
润玉闻言，眼底笑意加深，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很好，第一步的印象塑造，看来是成功的。
“不过，”锦觅又皱起小脸，叹了口气，“要是你白天也能来玩就好了。晚上虽然也好，但都不能去花海那边扑流萤，长芳主说晚上乱跑不安全。”
看着她有些失落的样子，润玉几乎要脱口而出承诺带她去。但他生生忍住，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只能温声安抚：“来日方长。待你修为再高些，能保护自己了，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真的吗？”锦觅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
“真的。”润玉郑重承诺。这不是敷衍，这是他重活一世的誓言。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海棠芳主呼唤“锦觅”的声音，似是催促她回去修炼了。
锦觅吐了吐舌头，慌忙站起来：“哎呀，海棠芳主找我了！我得回去了！润玉仙上，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很快。”润玉也站起身，替她拂去沾在发梢的一片草叶，“快去吧，别让芳主久等。”
锦觅点点头，像只快乐的小蝴蝶，朝他挥挥手，转身跑开了。跑出几步，又回头喊道：“润玉仙上，下次给我带人间的话本子呀！要才子佳人的！”
看着她消失在花丛深处的背影，润玉脸上的温柔渐渐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决心。
他不能频繁前来，以免引起花界几位芳主的警觉。每次见面都需精心计算，如同布下一盘精妙的棋局。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旭凤发现水镜、闯入锦觅生命之前，让“润玉”这个名字，彻底占据她的心扉，成为她对外界最初、最深、也是最可靠的依赖。
他抬头望了望水镜结界之外，那片真实夜空中的星子。时间，他需要与时间赛跑。
转身，白衣身影化作流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水镜。来去匆匆，只为在那颗纯净的心湖中，投下属于自己的、越来越清晰的倒影。
而此刻的栖梧宫，火神旭凤刚刚结束一场演练，正与燎原君商议明日下界降服凶兽之事，对水镜中正在悄然发生的一切，浑然未觉。
（第四章 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