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

哈利没有等待。在伤势稍作稳定，确保没有被跟踪后，他做了一件最大胆也最直接的事——让海德薇送了一封没有落款、只画着一个简易的、指向尖叫棚屋的地图和一缕从卢修斯手杖上刮下的、带着冰冷魔法气息的木屑的信，到马尔福庄园。

这是一场赌博。赌德拉科能看懂，赌他还有勇气前来，赌他们之间那微弱却坚韧的链接，能穿透层层阻碍。

夜晚的尖叫棚屋比以往更加阴森。寒风呼啸着穿过木板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哈利站在屋子中央，手里紧握着那根蛇头手杖，心跳如擂鼓。他布下了所能想到的所有防护和警戒咒语，但内心的不安依旧如同实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种煎熬。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担心德拉科是否因为受伤或被囚禁而无法前来，更恐惧那个诅咒是否已经因为德拉科昨日的出手而提前爆发。

就在绝望即将再次攫住他时，门口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响动。

哈利猛地转身，魔杖瞬间举起。

一个身影裹在厚重的黑色斗篷里，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他掀开兜帽，露出德拉科·马尔福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消瘦，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受伤的肩膀似乎只是简单处理过，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但他的灰色眼眸，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空洞，而是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紧紧锁在哈利身上。

“你疯了，波特。”德拉科的声音沙哑，带着责备，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如释重负，“偷魔法部的东西？还差点被卡罗杀掉？”

“你也疯了，马尔福。”哈利放下魔杖，心脏因为他的出现而剧烈跳动，声音却异常平稳，“明知道可能会触发诅咒，还是来了魔法部。”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担忧、以及一种无需言明的、在生死边缘确认了彼此心意的悸动。过去所有的误解、仇恨、隔阂，在昨日的舍身相救和此刻的危险重逢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遥远。

没有时间寒暄。哈利迅速将玛奇班教授的理论、他找到的关于仪式的情报，以及自己的推测全盘托出。

“……所以，我们需要共同引导那股诅咒的力量，用我们的……情感链接去覆盖它，然后通过这根手杖作为媒介，将其从我们之间切断。”哈利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德拉科的眼睛，绿眸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很危险，我们可能会死。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结果只会更糟。你愿意……和我一起赌这一次吗？”

德拉科看着哈利，看着他手臂上缠绕的绷带，看着他眼中那份为了自己不惜一切的疯狂与真诚。他想起了日记里无数个日夜的挣扎，想起了父亲冰冷的警告，想起了昨日看到哈利遇险时，那几乎让他心脏停止跳动的恐惧，和随之而来的、不顾一切的冲动。

他不再害怕了。或者说，对失去哈利的恐惧，已经压倒了对诅咒、对父亲、对一切未知的恐惧。

“我还有得选吗，疤头？”德拉科扯出一个带着疲惫和认命的微笑，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从在霍格沃茨特快上对你伸出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踏上这条贼船了。”

简单的几句话，却仿佛是最郑重的誓言。两人不再犹豫。

他们按照哈利找到的古老仪式的记载，相对而坐，中间放置着那根蛇头手杖。哈利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德拉科犹豫了一瞬，缓缓伸出自己冰凉的左手。当两人的指尖即将触碰的刹那，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电流般的感觉窜过，带着刺痛，也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

他们同时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十指相扣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股冰冷、黑暗、充满恶意的能量，以蛇头手杖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黑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从手杖中涌出，瞬间缠绕上他们交握的手臂，并向全身蔓延。剧烈的疼痛如同千万根冰针刺入骨髓，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灵魂。

哈利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魔力正在被疯狂抽取，与那股黑暗能量激烈对抗。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脑海中疯狂地回忆着与德拉科相关的点点滴滴——不是那些敌对和争吵，而是日记里透露出的、隐藏在背后的关注，是昨日他挡在自己身前的决绝身影，是他此刻紧握着自己的、微微颤抖却无比坚定的手。

“想着他！”哈利对着德拉科，也对着自己低吼，“想着我们！用我们的意念去覆盖它！”

德拉科脸色惨白，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诅咒的力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它不仅在侵蚀他的身体，更在疯狂地攻击他的意志，试图唤醒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怀疑——对父亲惩罚的恐惧，对连累哈利的愧疚，对这份感情终究是镜花水月的绝望。

“我不配……波特……我会害死你……”他痛苦地喘息着，几乎要松开手。

“看着我！德拉科！”哈利用力回握他的手，绿眸在黑暗中如同燃烧的翡翠，炽热而真诚，“没有什么配不配！你值得！你值得所有的一切！包括我！”

这句直呼其名的、近乎告白的话语，像一道强光，劈开了德拉科脑海中的混沌。他猛地抬头，对上哈利那双毫无保留的眼睛。所有的痛苦、挣扎和多年的隐忍，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洪流，冲垮了他最后的防线。

去他的纯血统！去他的家族荣耀！去他父亲的诅咒！

他只要眼前这个人！

“哈利……”德拉科几乎是泣血般喊出这个名字，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脑海中所有关于哈利的、被压抑了太久的感情——列车初见的惊艳，魁地奇场上的悸动，天文塔上的不忍，战后每一次偶遇的贪恋，以及昨日看到他遇险时那撕心裂肺的恐惧和不顾一切——毫无保留地、疯狂地倾泻而出，导向他们交握的双手，导向那根作为媒介的手杖！

两股强大的情感洪流——哈利坚定不移的守护与德拉科破釜沉舟的爱意——如同两道金色的光芒，从他们交握的手中爆发，与那黑色的诅咒能量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轰——！”

无形的气浪以他们为中心向外扩散，震得整个尖叫棚屋都在剧烈摇晃，灰尘和木屑簌簌落下。蛇头手杖发出刺耳的、仿佛濒死毒蛇般的嘶鸣，杖身的黑雾与金芒疯狂交织、吞噬。

痛苦达到了顶点，哈利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撕裂，德拉科更是喷出了一小口鲜血，染红了他苍白的下巴。

但他们都死死地握着对方的手，没有松开。他们的目光紧紧纠缠，在极致的痛苦中，传递着同样的信念——**坚持下去！**

爱，或许不是万能的。但它拥有最原始、最纯粹、最不可摧毁的力量。

金色的光芒越来越盛，逐渐压制了黑色的雾气。那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能量，在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强大的正面情感冲击下，开始如同冰雪般消融、瓦解。

蛇头手杖上的银蛇头颅，“咔嚓”一声，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就在金光即将彻底吞噬黑雾，诅咒眼看就要被破除的最后一刻——

一个冰冷、愤怒到极点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骤然在破败的屋子门口响起：

“德拉科！你竟敢——！”

卢修斯·马尔福，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被背叛的熊熊怒火，举着他的新魔杖（显然，他不知通过何种方式感知到了手杖的异动和诅咒的动摇），对准了仪式中央、几乎力竭的两人。

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危机，在这一刻，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