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楚云舟的生活有了明确的目标。
白天,他依旧在铁匠铺帮忙。只是不再亲自动手锻造普通农具,更多是指导张铁。张铁经过那次事件,对楚云舟敬若神明,言听计从,将铺子收益的大头都交给了楚云舟。楚云舟没有推辞,他确实需要钱财和灵石来购买修炼资源。
晚上,他便将自己关在那间杂物房里,修炼天工传授的两门法诀。
《星辰锻体术》极其艰难。那九个姿势怪异而扭曲,需要将身体拉伸、拧转到近乎极限的角度,配合独特的呼吸节奏,引动体内气血冲刷肉身。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如同有无数根钢针在刺扎肌肉、撕裂筋膜。汗水常常浸透他的粗布衣衫,在地面洇开深色的水渍。他咬着木棍,防止自己痛呼出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直到力竭瘫倒在地。
效果是缓慢而确实的。他能感觉到自己干涸的经脉在气血的滋养下,似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活力,虽然依旧无法储存灵力,但肉身的力气在增长,耐力也变得更强。原本有些虚浮的脚步,重新变得沉稳。
《凝心炼神诀》则是一种内在的修炼。他需要摒弃杂念,观想自身神识如灯烛,凝聚于眉心祖窍。起初,脑海中杂念纷飞,难以静心。不是想起过往的荣耀,就是担忧未来的渺茫。但他心志坚韧,强行压下所有情绪,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新开始。
渐渐地,他能够进入一种空明的状态。虽然持续时间很短,但那种状态下,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变得敏锐了许多。闭上眼睛,也能“看”到屋内桌椅的轮廓,甚至能模糊感应到门外蚂蚁爬过的微弱动静。他的神念,在缓慢地壮大。
这一日,他结束修炼,擦去额头的汗水,从怀中取出那块“废铁”,尝试与天工沟通。
“前辈。”
过了好一会儿,天工那略显疲惫的声音才在他脑海响起:“嗯……小子,进展如何?”
“《星辰锻体术》第一层九个姿势已能勉强完成,感觉力气大了不少。《凝心炼神诀》也已入门,神念能离体一尺左右。”楚云舟如实相告。
“马马虎虎。”天工评价道,“算是打下了最基础的一点底子。不过,光靠这样水磨工夫,想要修复老夫,或者为你重铸道基,怕是等到寿元耗尽也无望。”
楚云舟心中一紧:“请前辈指点。”
“需要外物辅助。”天工道,“老夫本体受损,需要蕴含精纯灵气或特殊属性的材料进行修补。对你而言,也需要天材地宝来强化肉身、滋养神魂,甚至尝试冲击道基壁垒。”
“需要何种材料?”
“眼下最容易找到,且对老夫和你都略有裨益的……是一种名为‘金纹雷击木’的灵材。”天工描述道,“此木需是百年以上的铁木,被天雷劈中而未死,木质内部会孕育出蕴含一丝纯阳雷霆气息的金色纹路。此物可用于修复老夫本体的一丝裂痕,其纯阳雷霆气息,也能助你淬炼肉身,震荡死寂的丹田,或许能有一线生机激活你那破碎金丹的反应。”
金纹雷击木。楚云舟记下了这个名字。这并非传说中之物,在修真界虽然不算常见,但一些大型坊市或许能有。
“栖霞镇附近,可有此类灵材出产?”楚云舟问道。他现在不便远行。
天工沉默片刻,似乎在感应什么:“……东南方向,约百里之外,有微弱的雷灵之气残留,夹杂木属性生机。去那里碰碰运气吧。”
东南百里?楚云舟回想了一下镇民们偶尔提及的周边地形,那里似乎是一片荒芜的山岭,据说有废弃的矿洞,寻常猎人都不敢深入。
“我明日便去查探。”
第二天,楚云舟向张铁打听东南山岭的情况。
“东南边?那是黑风岭啊!”张铁脸色一变,“楚先生,那地方去不得!听说里面不仅有凶猛的野兽,还有……有不干净的东西!前几年有几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户组队进去,就再也没出来。镇上都传说那里闹鬼,或者有山精妖怪盘踞。”
楚云舟点点头,没有多说。凡人口中的“不干净”,多半是低阶妖兽或者阴魂之类。以他现在的实力,加上赤鸾臂甲,只要不遇到筑基期以上的存在,自保应当无虞。
他准备了一些干粮、清水,以及一张简陋的地图。又将从那两个魔修身上得到的几十块下品灵石全部带上。最后,检查了一下怀中的“废铁”。
“前辈,此行还需倚仗您了。”
“……省着点用,老夫存点能量不易。”天工懒洋洋地回应。
楚云舟没有惊动太多人,趁着清晨雾气未散,独自一人离开了栖霞镇,朝着东南方的黑风岭走去。
炼体初成,他的脚程快了不少。但百里山路,崎岖难行,等他接近黑风岭外围时,也已是下午。
眼前的群山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树木高大,枝叶虬结,遮蔽了大部分阳光,使得林间显得格外阴森。空气中弥漫着腐叶和湿土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兽的啼叫,更添几分诡异。
楚云舟展开神念,维持在周身三尺范围,小心翼翼地前行。按照天工指引的方向,朝着那丝微弱的雷灵之气源头摸去。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脚下的荆棘藤蔓也越多。他拔出随身携带的一柄普通钢刀,劈砍开路。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怪异的区域。这里的树木大多焦黑,像是被大火焚烧过,但仔细看,又能发现一些树木的断口处呈现出琉璃化的迹象,这是被极高温度瞬间熔炼的特征——雷击的痕迹。
他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又前行数百步,穿过一片密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不大的山谷洼地,中央有一个早已干涸的水潭。水潭边,矗立着几棵格外高大的铁木。其中一棵尤为醒目,树冠大半焦糊,主干从中间被劈开,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露出内部焦黑的木质。然而,在那焦黑的裂口深处,隐约可见数道细密的、如同金色闪电般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毫光。
金纹雷击木!而且看起来年份不短!
楚云舟心中一喜,正要上前。
突然,他眉心一跳,神念感应到一股腥风从侧后方袭来!
他想也不想,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一个翻滚。
“嗤啦!”
他原本站立的位置,被一只覆盖着黑毛、利爪如钩的巨爪划过,地面留下三道深沟。
楚云舟迅速起身,握紧钢刀,凝神望去。
袭击他的,是一头体型堪比水牛的妖兽。形似猎豹,但通体覆盖着暗紫色的鳞片,额头生有一根螺旋状的独角,一双竖瞳闪烁着残忍的绿光,口中滴落着粘稠的涎液。
“雷角狰!”楚云舟认出了这种妖兽。这是一种喜欢栖息在雷击之地、吸收残余雷霆力量的妖兽,速度极快,爪牙含有麻痹毒素,实力大约在炼气七层到八层之间。
麻烦了。这头雷角狰的气息,明显达到了炼气八层的地步,比他强出太多。而且妖兽肉身强横,同阶修士往往难以抗衡。
雷角狰一击不中,低吼一声,四肢蹬地,再次化作一道紫色闪电扑来,速度快得惊人!
楚云舟来不及多想,体内《星辰锻体术》带来的力量爆发,向侧方急闪,同时手中钢刀奋力劈向雷角狰的脖颈!
“铛!”
钢刀砍在鳞片上,竟然只溅起一溜火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根本无法破防!反而震得楚云舟虎口发麻,钢刀险些脱手。
雷角狰尾巴如同钢鞭,顺势扫来!楚云舟躲闪不及,只得抬起左臂格挡。
“砰!”
一股巨力传来,他整个人被抽飞出去,撞在一棵大树上,喉头一甜,差点吐血。左臂传来钻心的疼痛,显然骨裂了。
实力差距太大!
雷角狰眼中绿光大盛,显然被激怒了,额头独角开始凝聚起细密的银色电光,发出“噼啪”声响。
不能硬抗!楚云舟心念急转,沟通怀中“废铁”:“前辈!”
“知道了!麻烦!”天工的声音带着不耐。下一刻,赤色流光涌现,赤鸾臂甲瞬间覆盖了他的右臂和胸膛。一股温热的力量涌入身体,暂时压制了左臂的剧痛。
几乎在臂甲成型的同时,雷角狰独角的电光已然凝聚成形,化作一道婴儿手臂粗细的银色闪电,撕裂空气,直奔楚云舟而来!
楚云舟低喝一声,将刚刚修炼出不久的全部神念,以及臂甲反馈的力量,尽数灌注到右臂,不闪不避,一拳轰向那道闪电!
《星辰锻体术》锤炼的肉身力量,《凝心炼神诀》凝聚的神念引导,赤鸾臂甲的灼热加持,在这一刻融为一体。
“轰!”
拳锋与闪电碰撞,发出爆鸣!银色电光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的电蛇四处游走,将周围的地面电得一片焦黑。
楚云舟整条右臂剧震,麻痹感瞬间传遍半身,赤鸾臂甲上的光芒也剧烈闪烁,黯淡了不少。但他终究是挡下了这一击!
雷角狰似乎也消耗不小,气息微微一滞。
就是现在!
楚云舟强忍麻痹和剧痛,身体如同猎豹般窜出,目标却不是雷角狰,而是那棵金纹雷击木!
他速度全开,几步就冲到树下,覆盖臂甲的右掌并指如刀,对着那裂口中蕴含金色纹路的部位,狠狠插下!同时运转天工传授的一个临时抽取材料灵气的法门。
“噗!”
手掌插入焦黑的木质,一股精纯的、带着灼热和一丝酥麻气息的灵气,顺着臂甲疯狂涌入他体内,更多的是被臂甲深处的“废铁”核心贪婪吸收!
“吼!”雷角狰见守护的灵木被窃取灵气,彻底疯狂,不顾一切地扑来。
楚云舟感觉到赤鸾臂甲传来一阵饱胀感,核心处天工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够了!快走!”
他猛地抽回手掌,看也不看,转身就向谷外狂奔。身后,是雷角狰暴怒的咆哮和追赶的声音。
他不敢回头,将《星辰锻体术》带来的肉身力量发挥到极致,在密林中左冲右突。赤鸾臂甲在吸收了金纹雷击木的部分本源后,似乎恢复了一丝灵性,散发出的灼热气息让一些潜伏的毒虫蛇蚁纷纷避退。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咆哮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楚云舟靠在一棵大树后,大口喘息,浑身如同散架一般。左臂肿胀疼痛,右臂依旧残留着麻痹感,体内力量几乎耗尽。
但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摊开右掌,掌心躺着几片婴儿巴掌大小、焦黑中带着浓郁金色纹路的木片,散发着精纯的雷霆与生机气息。
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