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铜铃在晚风里轻响,染着暮色的青石板路上,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正踮着脚尖,模仿着戏台上武生的身段。他叫白糖,额间一抹朱砂痣,像极了戏服上缀的胭脂扣,此刻正对着墙角的倒影,一遍遍比划着“亮相”的动作。
“又在偷学?”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糖猛地回头,只见身着月白长衫的唐明先生站在巷口,手里还提着一个油纸包。唐明是镇上戏班的琴师,也是唯一肯教白糖唱念做打的人。白糖吐了吐舌头,把沾了灰的爪子藏在身后:“先生,我想练会《定军山》的靠把功,下次您登台,我能不能……”
“先把基本功练扎实。”唐明笑着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的桂花糕,“今天教你《霸王别姬》的唱腔,记住,京剧的魂,不在身段有多俏,而在心里有多少情。”
白糖捧着桂花糕,跟着唐明的琴声哼唱起来。他的声音清越,像初春的溪流,可唱到“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时,却总少了几分悲怆。唐明停下琴弦,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你见过霸王别姬的决绝吗?戏里的每一个字,都藏着角色的骨血。”
话音刚落,巷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戏班班主带着几个伙计闯了进来,脸色铁青:“唐明!你竟敢教一只野猫唐明?坏了戏班的规矩!”白糖吓得缩到唐明身后,唐明将他护在身前,声音坚定:“戏是给所有人看的,也是给所有有心的生灵唱的。白糖有天赋,不该被埋没。”
“规矩就是规矩!”班主挥手让伙计动手,“要么把这猫赶走,要么你也别想留在戏班!”唐明摘下腰间的胡琴,轻轻放在白糖怀里:“我教过你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转身走向班主,“这戏班,我不待了。”
那一夜,白糖抱着胡琴,跟着唐明离开了小镇。他们在山林间搭了个简易的戏台,唐明拉琴,白糖演唱。起初只有鸟兽驻足,可渐渐地,山下的村民也循着歌声而来。白糖的唱腔越来越有韵味,唱《贵妃醉酒》时,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唱《空城计》时,眉宇间又藏着沉稳。
转眼到了中秋,镇上要举办戏会,班主却临时发现,压轴的武生突然病倒,无人能顶替。正当他急得团团转时,有人来报,山林里的“猫戏班”名声大噪,那只白猫更是唱得比名角还好。班主咬咬牙,亲自去请唐明和白糖。
戏台之上,白糖身着量身定做的戏服,额间的朱砂痣在灯光下愈发鲜艳。锣鼓声起,他一个“云手”亮相,台下立刻掌声雷动。当唱到《定军山》的“这一封书信来得巧”时,他的唱腔高亢激昂,身段利落潇洒,完全不像一只小猫,反倒像一位征战沙场的老将。
戏毕,班主走上台,对着唐明和白糖深深一揖:“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戏班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白糖却摇了摇头,指了指台下的村民和山林里的鸟兽:“我的戏台,在这里。
此后,每当月圆之夜,山林间的戏台就会亮起灯火。唐明的胡琴声悠扬,白糖的唱腔婉转,戏里的悲欢离合,随着晚风飘向远方。有人说,那只京剧猫的歌声里,藏着最纯粹的热爱,就像戏文里写的那样,纵是平凡生灵,也能活出自己的丹心与墨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