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工坊”的开业倒计时第三天。
美羊羊站在曲筱绡“慷慨”提供的三平米快递驿站前——墙皮斑驳，地面不平，角落堆着旧纸箱，头顶一盏晃悠的日光灯，像风中残烛。但对她来说，这里就是梦想的起点。
“明天就要试营业了……得准备好‘开业三宝’！”她自言自语，“香薰、发饰，还有——热饮！”
她翻出邱莹莹留下的小家电：一个电饭煲（内胆生锈）、一个微波炉（按键失灵）、还有一个银色金属外壳、布满按钮和管子的“神秘机器”。
“这一定是高科技烧水壶！”她看着机器上“Espresso”“Steam”等字样，自信点头，“现代人类真厉害，连水都能做出艺术。”
她将机器搬回2202室厨房，接上电源，倒入满满一壶自来水，又撒进一把自制花茶：“先煮一锅‘开业特调’，明天请姐妹们品尝！”
按下开关的瞬间，机器发出低沉的轰鸣，管道剧烈震动，压力阀开始喷出白色蒸汽，像一头即将苏醒的机械巨兽。
“哇！它在唱歌！”美羊羊兴奋地拍手，“比慢羊羊老师的锅炉还威风！”
可十秒后，一股焦糊味猛然窜出。
“滋——砰！”
一声闷响，咖啡机顶部炸开一团黑烟，热水夹杂着茶叶从排气口喷射而出，溅到橱柜上，点燃了一旁未收的包装纸！
火苗腾地窜起，舔舐着塑料收纳盒，浓烟迅速弥漫整个厨房。
“火！火！着火啦！！”美羊羊尖叫着跳上料理台，手忙脚乱去拔插头，却因慌乱拽断了电线，火花四溅！
“别用湿毛巾盖！那是电火！”关雎尔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不知何时已冲进屋，一把将美羊羊拉开，迅速关闭总闸，拿起灭火器对准火源喷射。白色干粉如雪般覆盖灶台，火势瞬间被压制。
烟雾报警器尖锐长鸣，整栋楼回荡着“嘀嘀”警报声。
五分钟后，消防员确认无隐患后离开。
厨房一片狼藉：橱柜熏黑，地板洒满干粉，咖啡机外壳裂开，像一只战败的金属怪兽。那锅“开业特调”正顺着墙壁缓缓流下，像一场失败的抽象画。
美羊羊蹲在角落，满脸灰粉，手里还攥着那包花茶，声音发抖：“我……我只是想泡杯茶……”
关雎尔默默打开窗户通风，戴上橡胶手套，开始清理残渣。
“你不知道那是咖啡机？”她轻声问。
“我以为……所有冒蒸汽的都是烧水工具。”美羊羊低头，“在羊村，沸羊羊炼钢都用同一个炉子。”
关雎尔愣了一下，竟忍不住笑了：“你真是……全世界独一份。”
美羊羊眼眶红了：“我是不是特别蠢？面试搞砸，开店还没开始就惹祸，连机器都分不清……我是不是根本不适合这座城市？”
关雎尔停下动作，转身看着她：“你知道我第一天上班时做了什么吗？”
她摇摇头。
“我把老板的PPT背景设成了粉色爱心动画，还加了‘亲爱的同事们，早安呀~’的弹幕。”关雎尔苦笑，“全会议室笑疯了，老板当场让我重做。”
“后来呢？”
“后来我哭了整晚，觉得自己完了。”她轻轻擦拭灶台，“但第二天，老板说：‘虽然很傻，但至少你让会议室笑了五分钟。’”
她看向美羊羊：“你今天差点引发火灾，可你也让我笑了——当你站在料理台上大喊‘它在唱歌’的时候。”
美羊羊怔住。
“我们都会犯错。”关雎尔把最后一块碎片扫进垃圾袋，“但重要的是，有人愿意帮你收拾残局。”
她递来一条热毛巾：“脸擦干净，待会物业要来登记事故。你要是哭着说话，他们真要封你店铺了。”
半小时后，物业离开。
美羊羊捧着一杯关雎尔重新泡的温水，坐在客厅沙发上，像只淋雨的小动物。
樊胜美下班回来，看到厨房惨状，眉头紧锁：“又是你？！我说了多少次，电器不能乱用！这要是引燃整栋楼，你赔得起吗？”
“我知道错了……”她声音细如蚊呐。
“错？”樊胜美冷笑，“你不是错，你是无知！在上海，一次失误就能让你滚出这座城市！你以为这里是幼儿园过家家？”
“够了。”安迪从房间走出，语气平静，“她已经知道后果了。责备不会让厨房变干净。”
“可她必须学会承担责任！”樊胜美激动道，“我们每个人都活得如履薄冰，她却像个巨婴一样到处闯祸！”
这时，曲筱绡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一个新咖啡机，外加一套迷你电热水壶。
“吵什么？”她把东西往桌上一放，“不就是炸了个机器？我公司楼下咖啡店赞助的二手机，免费送你。这个小的是烧水壶，红色按钮是开关，蓝色是保温——记住了吗，小绵羊？”
美羊羊惊讶抬头：“你……你不骂我？”
“骂你有用？”曲筱绡耸肩，“你要么就此躺平，要么爬起来继续干。我只关心——‘云朵工坊’还能不能开？”
“能！”美羊羊猛地站起，“一定能！”
“那就别哭。”曲筱绡丢给她一张清单，“明早九点，我去验收。店里要干净、有产品、有人气。少一样，我就把钥匙收回来。”
门关上，留下一阵张扬的香水味。
夜深，美羊羊跪坐在厨房地板上，一点点擦洗干粉残留。关雎尔坐在她身边，帮她分类可回收材料。
“你说……我真的能行吗？”她轻声问。
关雎尔看着她，认真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帮你吗？”
她摇摇头。
“因为那天你给我的香薰，让我睡着了。”关雎尔说，“三个月来，第一次没靠药片入睡。我原以为只有完美的人才配被帮助，可你让我明白——也许正是那些摔过跤的人，才最懂得怎么扶别人起来。”
美羊羊眼眶湿润。
她翻开日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
《城市生存日记·第六天》
今日关键词：灾难、羞耻、温柔的救赎。
我炸了一台咖啡机，差点烧了整间厨房。
我以为自己是个笑话，可关雎尔却蹲下来，和我一起打扫。
原来，真正的善良，不是在你风光时鼓掌，
而是在你狼狈时，默默递来一块抹布。
明天，我要用新的烧水壶，煮第一杯真正的“开业茶”。
它的名字叫——
“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明亮。
而在那三平米的小店里，一盏小小的LED灯被悄悄接通电源，悄然亮起，像一颗提前升起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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