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禁区

九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梧桐叶隙，在青石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叶浅浅抱着沉重的画具箱，快步穿过校园。午后的风带着夏末的余温，拂动她浅蓝色的裙摆。

“浅浅！”

叶雨薇从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地拉住她的手臂，“你走这么快干嘛？不是说好一起去图书馆后面写生吗？”

叶浅浅放缓脚步，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我总觉得去那里不太好...那是学校明令禁止进入的区域。”

“怕什么？”叶雨薇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那边的老画室虽然废弃了，但风景特别好。而且我听说，很多学长学姐都会偷偷去那里找灵感。”

叶浅浅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看着好友期待的眼神，又想起自己确实需要为下周的风景写生作业寻找素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图书馆后的小径向前走，越往深处，周围的树木越发茂密，阳光被层层叠叠的叶片过滤，只剩下零星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显得这里静谧异常。

走了约莫五分钟，一堵爬满藤蔓的老墙出现在眼前。墙边的槐树已经枯死，枝干扭曲着伸向天空，像是一幅绝望的素描。墙后隐约可见一栋老式建筑的轮廓，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废弃画室。

“就是这里了。”叶雨薇兴奋地放下画具，“多好的素材啊！这种破败的美感，正好可以练习暗色调的表现。”

叶浅浅却没有立即回应。她怔怔地看着那堵墙，总觉得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深绿色的藤蔓在墙上蜿蜒，枯树的枝桠在风中轻轻摇曳，阳光照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这场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低声自语。

“怎么可能？”叶雨薇已经支起画架，“你不是从来没来过这里吗？”

叶浅浅摇摇头，不再多想，也取出画具开始准备。她选了一个角度，能够同时捕捉到老墙、枯树和远处画室的一角。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叶浅浅很快沉浸在创作中。她先是用轻快的线条勾勒出大致的轮廓，然后开始细化局部。枯树的纹理、藤蔓的走向、墙面的斑驳——她画得十分投入，连叶雨薇什么时候离开去取水都没注意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专注。她抬起头，看见温书墨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冰冷，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恐慌？

叶浅浅下意识地站起身：“我和雨薇来写生。怎么了？”

温书墨快步走上前，一把夺过她的画板：“离开这里。”

“你干什么？”叶浅浅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了，“把画还给我！”

温书墨看了一眼她的画，表情更加难看：“谁允许你画这里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就是一堵旧墙吗？”叶浅浅有些生气，“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画什么？”

温书墨紧紧攥着画板，指节发白：“这里是禁区。学校明令禁止学生进入，你不知道吗？”

“我...”叶浅浅一时语塞，确实是她理亏。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掀动了温书墨手中画板的纸张。叶浅浅看见在她的画纸下面，还夹着另一张纸——那是她早上在教室捡到的那张素描草稿，画着一个女人的侧脸。

温书墨显然也注意到了那张纸，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这张纸怎么在你这里？”

“是你昨天落在长凳上的...”叶浅浅解释道，“我本来想今天还给你的。”

温书墨抽出那张纸，盯着看了很久。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纸上的线条，眼神中的冰冷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悲伤取代。

“这张画...”他低声说，“画的是我母亲。”

叶浅浅愣住了。她看着温书墨突然柔和下来的侧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七年前，她在这栋废弃画室里去世。”温书墨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吹散，“从那以后，这里就被封禁了。”

叶浅浅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明白为什么温书墨会对这个地方如此敏感。

“对不起，我不知道...”

温书墨摇摇头，将画板还给她：“不怪你。只是...这里承载了太多不好的回忆。”

两人陷入沉默。风吹过枯树枝桠，发出吱呀的声响。叶浅浅看着温书墨凝视老墙的侧脸，突然想起什么。

“所以你今天在课堂上画这里，是因为...”

“因为今天是她的忌日。”温书墨轻声说，“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画这个地方。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

叶浅浅终于理解了他画中那种狂野而痛苦的力量从何而来。那不是练习，而是宣泄。

“能...给我讲讲她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温书墨沉默了很久，久到叶浅浅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开口了：

“她曾经是这里的老师，教油画。据说她画得最好的是肖像，尤其是眼睛。学生都说，经她手画出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叶浅浅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情感。

“那场意外...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追问。

温书墨的眼神暗了下来：“官方说是画室电路老化引发的火灾。但...”

“但什么？”

他摇摇头：“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叶浅浅知道他在隐瞒什么，但也不好再问。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画，突然觉得自己的笔触太过轻浮，根本无法触及这个地方承载的重量。

“我想看看你今天画的那幅。”她说。

温书墨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画夹。那幅树林深处的写生展现在眼前——深蓝色的底色如同凝固的悲伤，刮出的树枝像是痛苦的抓痕，那棵枯死的槐树在画中仿佛一个沉默的守望者。

“很美。”叶浅浅轻声说，“也很悲伤。”

温书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能看懂？”

“我能感受到。”她指着画中槐树的一个细节，“这里，你用了些许绿色点缀在枯枝上，是希望的表现吗？”

温书墨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个细节。”

就在这时，叶雨薇回来了。她看见温书墨，明显愣了一下。

“温书墨？你怎么在这里？”

温书墨迅速收起画夹，恢复了平时那副冷淡的表情：“路过。提醒你们这里是禁区，最好尽快离开。”

说完，他转身离去，没有再看叶浅浅一眼。

叶雨薇困惑地看着他的背影：“什么情况？他刚才是不是没那么冷冰冰的了？”

叶浅浅没有回答。她看着温书墨消失的方向，手中紧紧攥着那张素描草稿——刚才他还给她的时候，她没来得及拒绝。

纸的背面，有一行小字，她之前没注意到：

“妈妈，我一定会找出真相。”

叶浅浅的心猛地一跳。所以，温书墨转学来青墨中学，不仅仅是为了纪念母亲，更是为了调查当年的真相？

她抬头看向那栋废弃的画室，突然觉得那黑洞洞的窗户像是无数只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风更大了，吹得枯树枝桠作响，仿佛在诉说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