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冷的水毫无征兆地从头顶倾泻而下，引起一片惊恐的尖叫。

“啊——！这是什么？！”

“好冰！救命！”

苏影被绑着手脚，在混乱中踉跄了一下。她猛地抬头，在昏暗的光线中寻找水的来源——密不透风的金属天花板上有无数细小的孔洞，这场要命的“雨”正是从此而来。这不像是意外，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清洗或处决。

水流的速度快得诡异，几分钟内就淹到了腰部。刺骨的寒冷让牙齿打颤的声音和绝望的呜咽声交织在一起。

“绳子！快解开绳子！”一个染着红发的女孩带着哭腔尖叫，疯狂地扭动着。

“别乱动！越动缠得越紧！”她旁边一个还算镇定的男生低吼道，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的恐惧。

混乱中，一个清亮而沉稳的男声穿透了恐慌：“大家冷静！听我说！先想办法把手从背后转到前面来！”

是边伯贤。他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脚踝的束缚，双手也获得了自由。他没有第一时间试图逃跑，而是迅速潜入水下，帮身边几个人割断了绳索。他的动作果断而精准，像一道在暗流中游弋的光。

边伯贤快！互相帮忙！会解的人帮一下身边的人！

他一边协助一个几乎要昏厥的女生，一边大声指挥，声音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有了几个自由的人帮忙，解开的效率快了许多。但水位上涨得更快，已经没到了成年人的脖颈。孩子们为了呼吸，不得不拼命仰起头，踮起脚尖。

“不行了……我、我踩不到底了！”一个瘦弱的男孩呛了口水，恐惧地扑腾起来。

边伯贤别慌！抓住我！

边伯贤一把将他捞起，让他扒住自己的肩膀。

先前那个红发女孩刚解开双手，就崩溃地哭喊：“解开有什么用！门在哪里？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闭嘴！”一个刚刚被边伯贤救下，剃着板寸的男生粗声打断她，眼神凶狠却带着一丝求生的决绝，“不想死就省点力气找出口！”

“上面……出口会不会在上面？”有人带着微弱的希望看向还在喷水的天花板。

苏影不可能，那是唯一的进水口，如果是出口，设计就毫无意义。

苏影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显得异常冷静，甚至有些冰冷。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恐慌再次蔓延。

“那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红发女孩的声音已经嘶哑。

边伯贤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但眼神依旧坚定。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苏影身上，似乎注意到了她的不同寻常。他提高音量，对所有人也是对她说道：

边伯贤一定有办法的！设计这里的人不会只想淹死我们那么简单，这更像是一个测试。大家仔细摸墙壁，找找有没有缝隙、开关，或者哪里不一样！快！

他的话重新点燃了行动的方向。幸存者们开始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在光滑得令人绝望的墙壁上疯狂摸索。

水位，已经逼近了下巴。留给他们的时间，以秒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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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边伯贤“寻找异常”的呼喊声中，苏影已率先潜入水下。刺骨的冰水几乎夺走她的呼吸，但思维却异常清晰。她摒弃了无谓的恐慌，指尖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寸寸抚过冰冷光滑的墙壁。

就在她肺中的空气即将耗尽时，指尖触到一处几乎无法察觉的凹陷。她用力一按，墙壁内部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紧接着，不远处的一整块墙板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通道，水流立刻开始向那里汹涌灌入。

苏影找到了！出口！

苏影猛地探出头，短促地喝道。

希望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眼睛，人群疯狂地向那个缺口涌去。然而，当最先挤到洞口的人试图钻入时，通道内部却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回荡在密闭空间内：

【逃生通道已开启。能量负载上限：5人。超过限制，通道将自毁封闭。倒计时：120秒。】

五个人。

这个词像一颗炸弹，在所有人脑中引爆。

刚才还在互相扶持的人们，眼神瞬间变了。空气中弥漫着死寂般的凝滞，随即被更深的绝望和狠厉取代。

边伯贤不要乱！我们一定有别的办法！大家……

边伯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几乎是立刻喊道。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苏影正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惊讶，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她仿佛早已看穿了他那“带所有人出去”的天真想法，并且无声地宣判了它的死刑。

就在边伯贤因这眼神而怔住的刹那，骚动爆发了。

“滚开！让我过去！”那个剃着板寸的男生一把将挡在前面的红发女孩狠狠推开。

“只有五个名额！凭什么让你！”另一个人红着眼睛扑了上来，拳头狠狠砸下。

混乱像瘟疫般蔓延。求生欲催生了最原始的兽性，刚才还并肩求生的同伴，此刻成了必须清除的障碍。拳头、指甲、牙齿……所有能用的武器都派上了用场，水面被挣扎和打斗搅得翻滚不休，惨叫声和怒骂声不绝于耳。

边伯贤别打了！这样我们谁都出不去！

边伯贤徒劳地试图阻止。

但他的声音被完全淹没在疯狂的浪潮中。

而苏影，在通道开启、规则宣布的瞬间，就已经像一条敏锐的游鱼，悄无声息而又迅捷地避开了最初的混乱中心。她没有丝毫犹豫，目标明确——那个唯一的生路。

她可不是什么圣母。在这种地方，仁慈是最快通往地狱的票。她只信自己，也只为自己而活。

冰冷的河水在她身边流过，她奋力划水，躲开一个试图抓住她脚踝的挣扎者，毫不犹豫地一脚蹬开，借着反作用力，第一个抵达了通道入口。

在钻入那幽暗通道的前一秒，她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

视线穿过混乱打斗的人群，正好对上边伯贤难以置信望向她的目光。那目光里有震惊，有失望，或许还有一丝被背叛的痛楚。

苏影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嘲讽。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人性。你的理想，救不了任何人。”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纤细的身影瞬间被通道的黑暗吞噬。

她成功了，第一个离开了这处人间炼狱。

身后，是注定要被抛弃的大多数，以及边伯贤必须面对的、血淋淋的生存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