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光线幽暗,只有脚步声在回荡。崇的背影宽阔而稳定,像一座移动的灯塔,沉默地指引着方向。奈奈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目光落在他挺拔的背脊上,思绪却有些纷乱。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内的冲击尚未完全平息。铦之冢崇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打破了她试图维持的平静。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他为什么在这里,那个男公关部又是怎么回事,他和那个抱着兔子玩偶的娇小前辈又是什么关系……
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眼前的崇,和记忆中那个在道场里挥汗如雨的少年似乎并无不同,一样的沉默,一样的让人难以靠近。主动开口询问,仿佛会打破某种维系了多年的、无需言语的默契。
就在她兀自出神时,前面的崇突然停了下来。
奈奈差点撞上他的后背,连忙刹住脚步。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一个楼梯口。崇侧过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上方,低沉地吐出两个字:“二楼。”
“……谢谢。”奈奈低声道谢。
崇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似乎打算看着她上楼。
这种无声的、习惯性的守护,让奈奈心头那点陌生的窘迫感消散了些许。她正要迈步,身后却传来了急促而华丽的脚步声,以及那个熟悉的、如同咏叹调般的声音。
“请等一下!美丽的迷途羔羊——不,早田奈奈同学!”
奈奈身体一僵,无奈地闭了闭眼。还是没躲掉。
她转过身,果然看到须王环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金色的发丝因为奔跑而略显凌乱,却丝毫不损他的耀眼。他脸上带着一种找到了心爱宝物般的执着光芒。
“须王同学,我真的需要去教室了。”奈奈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啊!请不要用如此冰冷的言语刺穿我炽热的心!”须王环一手抚胸,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但眼神依旧灼灼,“我一路追寻而来,就是为了完成命运交付于我的使命!”
他站定在奈奈面前,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紫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她,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至少看起来是如此):“早田奈奈同学,我,须王环,以男公关部部长之名,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
来了。
奈奈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这样。
“加入……男公关部?”她重复了一遍,眉头微蹙,“抱歉,我完全不了解那是什么。而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奖学金生,对扮演‘王子’或者服务他人没有任何兴趣。”
“普通?不!你绝不普通!”须王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璞玉的激动,“你那隐藏在朴素外表下的、如同未经雕琢钻石般的光芒!你那与庶民身份形成绝妙反差、宛如野生蔷薇般绚丽而带刺的身姿!还有你与崇之间宿命般的重逢!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声音充满了蛊惑力:“你正是我们男公关部一直在寻找的,最后的拼图!是能够为我们带来全新‘庶民之风’、拓展‘美之领域’的关键人物!”
奈奈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野生蔷薇?庶民之风?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位部长的思维逻辑。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崇,他依旧沉默地站着,像一尊背景雕塑,对须王环这番慷慨陈词没有任何反应。
“须王同学,我很感谢你的……赏识。”奈奈选择了一个比较客气的词,“但是,我来到樱兰是为了学习。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才能参与这种……社团活动。”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须王环毫不在意地挥手,“至于才能?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才能!想象一下,当你以这副身姿出现在沙龙之中,无需言语,便能诠释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力量与生命力的美!这将会给那些沉溺于虚伪精致的女士们带来何等的冲击与启迪!”
他的话语越来越夸张,奈奈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再次强调:“我真的不感兴趣。”
“兴趣是可以培养的!”须王环的任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完全无视了奈奈的拒绝,自顾自地开始规划,“我们可以为你量身定制角色!‘剑道少女’?不,太过直白。‘荒野的蔷薇公主’?嗯,这个不错!带着野性的优雅,沉默却强大,与崇的沉默守护相得益彰……”
“须王同学!”奈奈不得不提高音量打断他的遐想,“我并没有同意!”
须王环终于停了下来,他看着奈奈,眼神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委屈?
“为什么?难道你忍心拒绝如此真诚的邀请吗?难道你不想体验一下,被众多淑女憧憬、感受爱与美环绕的滋味吗?”
“不想。”奈奈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她只觉得那很麻烦,非常麻烦。
须王环像是被打击到了,蔫了几秒钟。但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换上了一副“我理解你”的表情。
“我明白了。你是在担心无法融入,或者害怕他人的目光,对吗?没关系!”他拍了拍胸口,自信满满,“有我在!我会亲自指导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男公关——哦不,是女公关!我们会让你成为樱兰最耀眼的新星!”
奈奈感到一阵无力。这个人,根本听不懂别人说话。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纠缠。她转向一直沉默的崇,语气带着一丝求助:“铦之冢君,教室……”
崇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转向仍在喋喋不休的须王环,终于开了金口,声音低沉:
“环,上课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比奈奈所有的拒绝都有效。
须王环愣了一下,看了看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又看了看一脸坚定的奈奈和面无表情的崇,终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肩膀垮了下来。
“好吧……既然崇也这么说。”他嘟囔着,但随即又打起精神,对奈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但是,我是不会放弃的!早田奈奈同学,男公关部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我相信,你迟早会感受到我们部的魅力!”
说完,他优雅地转身,如同来时一样,带着一阵风离开了。只是那背影,多少带点计划未能得逞的遗憾。
走廊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奈奈看着须王环消失的方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应付这样的人,比进行一场剑道比赛还要耗费心神。
她转过头,再次对崇说道:“谢谢。”
这次的道谢,包含了更多含义。感谢他带路,也感谢他刚才的出言解围。
崇依旧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指了指楼梯上方。
“A班,右转尽头。”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
奈奈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心中五味杂陈。
樱兰高校的第一天,似乎注定不会平静了。这个男公关部,还有那个任性的部长,以及……沉默的重逢。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转身,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无论如何,先找到教室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