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雪总带着化不开的寒意，将胭脂巷的青石板路盖得严严实实，连风都裹着雪粒，刮在脸上生疼
贺柏披着军大衣，踩着积雪站在玉茗堂后院的枯井旁，眉头拧成了川字
贺柏是北平城防司令，手握重兵，本不该管这市井命案，可这案子过于蹊跷，背后似有隐情，他又见不得北平出现这种龌龊的事情，便应了警察局的请求，亲自督办
“司令，尸体验过了，脖颈处是勒痕，凶器应该是细而坚韧的东西，比如戏班的勒头绳”
副官低声汇报，递上一只装着半片翡翠耳坠的证物袋和一本账本
“这是死者手里攥着的，另外，还在苏玉棠书房的暗格里翻出了一本敲诈勒索的账本，账本最后写着“柳如烟”三个字”
贺柏接过物证，指尖触到冰冷的翡翠，目光沉沉
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回头，见温季楠披着白月狐裘，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显然是特意来给他送暖的
“外面雪大，怎么过来了？”
贺柏的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落雪
温季楠笑了笑，将食盒递给他：“知道你在这里忙活，怕你冻着饿着，案子有头绪了吗？”
他说着，目光扫过枯井，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快得让人抓不住
后院的枯井已被警察围住，苏玉棠的尸体躺在雪地里，月白戏服染成了暗褐色，脸上的胭脂晕开，像一抹诡异的血
贺柏打开食盒，里面是温热的羊肉汤和烧饼，他舀了一勺，暖意顺着喉咙下去，才缓了缓紧绷的神经
“有两个怀疑对象，武生林啸山，还有商会会长赵怀安的三姨太柳如眉，林啸山三年前坠台残疾，据说和苏玉棠有关，柳如眉平时和苏玉棠交往甚密，还丢了只同款耳坠”
温季楠拿起那半片耳坠看了看，轻声道：“耳坠倒是精致，只是柳如眉若真要杀人，怎会如此不小心，留下这样明显的线索？”
温季楠的话点醒了贺柏，他皱了皱眉
“你说得对，这线索太刻意了，倒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两人正说着，梁傅桐走了过来
他穿着军装，戴着金丝眼镜，一派斯文模样，手里拿着一份卷宗
“司令，查到一些情况，林啸山的戏靴当年确实被动过手脚，后台杂役已经招了，是受苏玉棠指使，另外，柳如眉的姐姐柳如烟，三年前也是玉茗堂的青衣，因被苏玉棠毁了嗓子投河自尽，柳如眉嫁入赵家，恐怕就是为了查姐姐的事”
贺柏闻言，眼神一凛：“这么说来，柳如眉的动机最足”
梁傅桐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从目前的证据看，确实如此”
“柳如眉有动机，又有物证，或许就是她和苏玉棠对质时失手杀人”
温季楠端着羊肉汤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梁傅桐，笑道：“梁军师分析得头头是道，只是不知，军师怎么对这些旧事如此清楚？”
梁傅桐神色不变，淡淡道：“我平日里喜欢搜集些市井传闻，再者，为了帮司令查案，也特意打听了玉茗堂的过往”
贺柏没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点了点头
“那便传讯柳如眉，仔细审问”
接下来的几日，贺柏忙着提审嫌疑人，温季楠则时常陪在他身边，有时帮他整理卷宗，有时替他分析线索
可只有温季楠自己知道，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表面的线索上
他认得那半片耳坠，更认得柳如眉——那是他母亲旧部的女儿，性情柔弱，根本没有杀人的胆子
而真正让他心惊的，是梁傅桐
那天晚上，他去司令部给贺柏送东西，路过梁傅桐的办公室，无意间听到里面传来打电话的声音
“账本已经处理好了，不会留下痕迹，柳如眉那边，证据链已经完整，贺柏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后面的话，温季楠没再听下去，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早就觉得梁傅桐不对劲，可他不能说
梁傅桐是贺柏最信任的军师，跟着贺柏出生入死，若是揭露了他，贺柏定会承受不住打击，甚至可能影响北平的城防
温季楠看着贺柏为了案子日夜操劳，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重，终究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柳如眉被提审时，起初拒不认罪，可面对账本、耳坠等“证据”，再加上玉茗堂的“证人”指证，她最终崩溃，承认了“失手杀人”的罪行
林啸山则因没有直接证据，被释放回家
温季楠知道，所谓的“证据”“证人”不过就是梁傅桐布下的局而已
上面催得紧，又恰逢临近年关，北平城里需得安稳，贺柏明知案件还有隐情，可也只能将案子定性为“情杀未遂，意外身亡”，匆匆结案
贺柏看着结案报告，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可所有证据都指向柳如眉，他也无可奈何
结案那天，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北平城的屋顶上，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
为了庆祝结案，贺柏带着温季楠和梁傅桐去喝酒
结案那天，贺柏带着温季楠和梁傅桐去喝酒。梁傅桐举杯，敬贺柏：“司令英明，总算还了北平一个安定”
贺柏笑着饮下，温季楠却看着梁傅桐眼底一闪而过的释然，心头像压了块石头
贺柏牵着温季楠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胭脂巷，看着玉茗堂的牌匾被摘下，轻声说：“这案子虽结了，可总觉得还有些不对劲”
温季楠握紧他的手，低声道：“或许，有些真相，不知道反而更好”
“都结束了……”
贺柏没说话，只是将温季楠往怀里又揽了揽
温季楠回过头看向身后，梁傅桐正望着他们的背影，朝他微微颔首，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深邃难辨
温季楠握紧了贺柏的手，指尖冰凉
他知道，这个案子并没有真正结束
那藏在雪夜里的真相，和他心中的秘密，会像一根刺，永远扎在他心里
北平的寒夜，藏着太多秘密，有的被雪掩埋，有的被人心藏起，终究成了岁月里一道无人敢碰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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