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凳带来的舒适感让奈奈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些。她小口啜饮着镜夜吩咐人送来的、据说是能“安抚心神”的伯爵红茶,温热的液体带着佛手柑的清香滑入喉咙。身侧,光邦已经心满意足地重新抱回他的小兔,脑袋一点一点地,似乎开始在甜食带来的饱足感中打起瞌睡,偶尔还会发出一点细微的、小动物般的鼻息。崇沉默地站在一旁,像一座亘古的守护神。
第三音乐室恢复了之前那种慵懒而奢华的氛围。女客们重新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谈笑,目光却仍时不时地飘向奈奈这边,带着残余的好奇与打量。须王环正在钢琴前,即兴弹奏着一首舒缓的曲子,音符如同流淌的蜜糖。双胞胎则不知又凑到了哪位小姐身边,说着逗趣的话,引来一阵阵娇羞的轻笑。
一切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华丽而宁静的金色薄纱。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阵略显急促、与室内舒缓音乐格格不入的奔跑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细微的喘息,停在了第三音乐室的门外。那脚步声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匆忙和……不属于这里的、略显朴素的质感。
奈奈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击了一下。一种奇妙的预感浮上心头。
来了。
敲门声响起,很轻,带着点犹豫,但在相对安静下来的音乐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离门最近的凤镜夜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合上手中的文件夹,迈着平稳的步伐走过去,再次拉开了那扇雕花的门。
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是的,第一眼看去,大多数人都会认为那是个清秀瘦弱的少年。略显凌乱的浅棕色短发,戴着一副看起来有些笨重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穿着的是樱兰高校的男生校服,但不知为何,穿在他身上总显得有些宽大、不合身,像是借来的一般。他(她)微微喘着气,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手里还紧紧抱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古董一样、颇为沉重的花瓶?
“对、对不起!打扰了!” “少年”的声音有些急促,音色清亮,带着一种未经雕琢的质朴,“我是不小心打碎了这个花瓶,听说需要赔偿八百万……请问……”
他(她)的话还没说完,目光怯生生地扫过室内这远超想象的华丽景象,以及那群容貌出众、气质各异的男生和衣着光鲜的女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湮没在空气里,只剩下那双透过厚重镜片、写满了无措和惶恐的眼睛。
奈奈静静地看着门口那个身影。这就是藤冈春绯。那个因为打破花瓶而“不幸”闯入这个梦幻世界,并最终成为男公关部唯一“庶民”样本及润滑剂的女孩。此刻的她,还完全是个惊慌失措、被天价赔偿吓坏了的“假小子”。
奈奈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某种属于“观众”的情绪在轻轻骚动。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环会将春绯误认为“有特殊癖好的庶民男孩”,并热情(?)地邀请她加入男公关部,以劳动抵债。
果然,须王环的钢琴声戛然而止。他转过身,紫罗兰色的眼眸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般,瞬间亮了起来。他快步走到门口,无视了春绯那一身狼狈和紧张,以一种充满了“包容与理解”的夸张姿态,张开双臂:
“哦!一位迷途的、被金钱所困扰的羔羊!不必惊慌,不必恐惧!”
春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后退了半步,眼镜都差点滑下来。
环却毫不在意,他上下打量着春绯(显然完全没看出她的真实性别),脸上露出了那种混合着怜悯与发现“稀有样本”的兴奋表情:“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庶民’吧!”他转向镜夜,语气肯定,“镜夜!看这质朴无华的气息!看这与我们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慌乱!这是多么珍贵的观察样本啊!”
镜夜推了推眼镜,没有反驳,只是冷静地补充:“根据校规,损坏物品确实需要照价赔偿。八百万日元。”
“八、八百万……”春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抱着花瓶碎片的手都在发抖。
“但是!”环话锋一转,如同救世主般,指向春绯,“我们男公关部,正是为了抚慰所有需要帮助的心灵而存在的!既然你无法支付这笔巨款,那么,就让我们为你提供一个偿还的机会吧!”
光和馨也凑了过来,像两只发现了新玩具的猫。
光:“诶——庶民啊……”
馨:“看起来确实很有趣的样子。”
奈奈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如同剧本般上演。她能清晰地看到春绯在环和双胞胎的包围下,那副快要晕过去的可怜模样。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既有对原著剧情展开的微妙感触,也有一种同为“闯入者”的、难以言喻的共鸣。虽然她顶着“未婚妻”的身份,但本质上,她和春绯一样,都是这个华丽世界里,带着不同秘密的“异类”。
就在这时,原本在她身边打瞌睡的光邦,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顺着奈奈的目光看向门口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然后仰起小脸,小声对奈奈说:
“奈奈,那个孩子……看起来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他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刚睡醒的鼻音,眼神干净而纯粹,没有丝毫的戏谑或审视,只有最直接的感知。
奈奈低头,对上光邦清澈的眸子,心中的那点复杂情绪忽然沉淀了下来。她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翘起来的金色发丝。
“嗯,”她低声回应,“看起来是的。”
在这个由环主导的、即将开启的新剧情里,她,春田奈奈,这个知晓“未来”的旁观者兼参与者,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她看着春绯那副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了答案。至少,她无法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