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被灰蒙蒙的雾气裹得密不透风，死寂里，唯有细微的水流声与一声压抑的低喘交错，在空谷中格外清晰。
卓翼宸握紧云光剑，指节泛白。前几日接连三个村庄惨遭灭门，尸横遍野却无半分挣扎痕迹，缉妖司追查数日，只在案发现场捕捉到一缕极淡的狐狸妖气，线索便戛然而止。此刻他循着妖气追踪至这片山谷，脚下的寒气透过靴底直钻骨髓——寒冬腊月，潭水冰得能冻裂皮肉，常人避之不及，潭中却偏偏卧着一道身影。
那是个女子，周身湿透的白衣紧贴肌肤，勾勒出玲珑却暗藏力量的身段。湿漉漉的墨发如海藻般铺散在寒潭中，随水流轻轻漾动，雪雕玉琢般的脸庞泛着不正常的绯红，唇瓣却红得似染了血。她双目紧闭，长睫微颤，偶尔溢出的低喘带着难以言喻的魅惑，即便此刻狼狈不堪，也难掩那份惊心动魄的美。
卓翼宸心头一凛。不对劲。这几日的灭门惨案，那若有似无的狐狸妖气，还有这寒冬寒潭中不合常理的“沐浴”——此人绝非凡人。
他刚要上前，云光剑忽然发出尖锐的嗡鸣，剑身灵光暴涨，竟自主震颤着指向潭中女子！这是云光剑感知到强大妖气的预警！
“唰”的一声，剑出鞘的锐响划破寂静。潭中女子猛地一僵，原本混沌的状态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猎手般的警觉。她并未睁眼，却精准地循着声音来源转头，耳尖那对来不及收起的雪白狐耳微微颤动，泄露了她的真身——一只修行九千年的九尾狐妖！
“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化形的沙哑，却冷得像潭水，没有半分柔弱。
卓翼宸眼神骤沉，踏步上前，云光剑直指她的眉心：“三个村庄的人，是你杀的？”他早该想到，能在短短几日屠尽数百人，不留痕迹，唯有修行千年的大妖能做到。而眼前这只狐妖，即便化形未稳，周身散逸的妖气也足以让云光剑反应剧烈。
白雪心头暗骂一声倒霉。方才屠尽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村庄，体内妖气翻腾，急需借助寒潭镇压，竟没察觉有人追踪而来，连狐耳都忘了收敛。她本就不是善类，九千年修行路上，无论好人坏人，挡路者、窥秘者，皆难逃一死。此刻被人撞破真身，还被认作凶手，她眼底翻涌着杀意，却故意放缓了语气，声音依旧闭着眼，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慌乱：“公子说笑了，小女只是山下村民，怎会杀人？”
“村民？”卓翼宸冷笑，云光剑又逼近几分，剑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肌肤，“寒冬寒潭沐浴，能让云光剑预警，你当我缉妖司是摆设？”他是缉妖司统领，冰夷族后裔，斩妖除魔是天职，眼前这只狐妖，定是那灭门惨案的真凶！
话音未落，白雪突然动了。她身形快如鬼魅，即便在水中也灵活得像条鱼，避开剑锋的同时，指尖弹出几道凌厉的狐火，红焰带着焚毁一切的灼热，直扑卓翼宸面门！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留你不得。”她的声音冷冽如冰，再无半分伪装。九千年的修为绝非摆设，即便此刻妖气未稳，对付一个缉妖司统领也绰绰有余。
卓翼宸早有防备，挥剑格挡，云光剑的灵光与狐火相撞，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水汽蒸腾间，他看清了女子耳尖那对雪白的狐耳，还有她周身悄然展开的九条虚化的狐尾，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九尾狐妖！”卓翼宸心头一震，握剑的手更紧了。
白雪攻势愈发凌厉，狐爪般的指尖带着寒芒，招招致命。她杀心已起，管对方是缉妖司统领还是什么族裔，今日既然撞破了她的事，便只能死。可寒潭终究限制了她的动作，加之方才屠村后妖气未平，几个回合下来，竟与卓翼宸打成了平手。
缠斗间，卓翼宸一剑横扫，逼得白雪不得不睁眼闪避——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眸中没有黑白，只有一片深邃的血池，妖冶的红色在眼底流转，似燃烧的地狱业火，又似勾魂夺魄的漩涡，仅凭一眼，便让卓翼宸的动作迟滞了半分。
云光剑的灵光刺得白雪狐耳发麻，剑风已扫到眉梢，再藏着掖着，倒辱没了她九千年的修行。
她眼睫未动，眼底已先翻涌开妖异血色——那是浸过千村枯骨、裹着万魂哀嚎的红，浓得化不开，烈得能焚心。下一秒，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没有半分缓冲，纯粹的血色如潮水般撞入卓翼宸眼底，直攻神魂！这是她的本命神通，摄人心魄从无失手，虽耗费妖气，可对付缉妖司统领，值得一搏。
卓翼宸只觉脑中“嗡”的一声轰鸣，浑身灵力瞬间滞涩。那双眼太过诡异，明明满是嗜杀的戾气，却偏生勾得人移不开目光，连握剑的手都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分迟滞，成了致命破绽！白雪眸色一厉，身形如鬼魅般欺近，可卓翼宸毕竟是冰夷族后裔，硬生生压下神魂震荡，云光剑灵光暴涨，调转方向直刺她的肩胛！
“嗤——”剑锋入肉的声响刺耳，白雪吃痛闷哼，肩头瞬间鲜血淋漓，染红大片白衣。妖气被剑锋所迫骤然紊乱，她却怒极反笑，笑声里满是嗜血疯狂，眼底血色愈发浓稠：“好得很！”
话音落，九条虚化的狐尾骤然实体化！雪白狐毛根根分明，尾尖泛着淡淡血光，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横扫而出！卓翼宸猝不及防被抽中胸口，如断线风筝般飞出，重重摔在潭边岩石上，喉头涌上腥甜，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他挣扎着抬头，视线模糊中，只见潭中女子缓缓起身。白衣染血，雪肤与暗红血渍相映，美得愈发妖异狠戾。她就那样睁着眼，血眸死死锁住他，耳尖雪白狐耳微微竖起，周身杀气腾腾如实质——这才是她的真面目，杀人不眨眼、修行九千年的九尾狐妖白雪。
“缉妖司统领？”白雪缓步走出寒潭，赤脚踩在冰面上悄无声息，妖气在周身缭绕，“三个村庄的人，死在我手里，你来得正好，一并陪葬。”她抬手，指尖凝聚起墨色妖气，带着腐蚀一切的气息，正要痛下杀手，体内却突然翻涌——方才屠村后未镇压的妖气被剑锋刺激，竟隐隐反噬。
卓翼宸抓住机会，抹掉嘴角血迹挥剑反击。剑光与妖气猛烈碰撞，山谷轰鸣不绝。白雪强压体内紊乱，招招狠辣致命，她杀人数不胜数，好人坏人皆无差别，从未这般狼狈，心头杀意几乎吞噬理智，血眸红得愈发炽烈。
激战正酣，卓翼宸的剑裹挟着冰夷族寒气直刺她心脏！就在剑锋及体的刹那，白雪突然勾起诡异笑容，不闪不避反而往前一贴，与他咫尺相对，血眸死死锁住他的眼，声音魅惑又冰冷：“既然你这么想看，那就看个够——”
血眸骤然爆发出强光，卓翼宸只觉一股力量蛮横涌入脑海，眼前血色浓郁如坠血池，再也握不住云光剑，剑身“哐当”落地，意识涣散。他记不清后续缠斗，只记得那双妖冶血眸，耳边低吟真真假假，竟生出不受控的沉溺。
“你叫什么名字？”白雪指尖划过他下颌，声音带着致命诱惑。
“卓翼宸……”他下意识应答，话音未落，眉心一痛，意识坠入无边黑暗。
白雪瞥了眼昏迷的卓翼宸，肩头伤口流血却毫不在意——九千年修行，这点伤不过皮肉之痛。她看了看未收起的狐耳，血眸中杀意渐敛，多了几分玩味。
“缉妖司么……”她轻笑一声，转身化作白影消失在雾气中，“今日暂且饶你，下次见面，必取你性命。”
寒潭依旧冰冷，雾气渐浓，只留下昏迷的卓翼宸、地上的云光剑，还有潭边血迹与挥之不去的狐狸妖气。三个村庄的灭门惨案仍迷雾重重——没人知道，那杀人不眨眼的九尾狐妖，已将缉妖司统领纳入下一个狩猎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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