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的第三天,苏晚晚醒来时觉得脑袋昏沉,浑身发烫。她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想也没想就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靳深哥哥...”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软糯得像融化的糖,“我好像发烧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我二十分钟后到。”陆靳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苏晚晚听见了他收拾东西的细微响动。“先量体温,药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
她乖乖应了声,挂掉电话后把自己裹进被子,嘴角扬起得逞的笑。
十八分钟,比承诺的还快了两分钟。门铃响起时,苏晚晚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去开门。
陆靳深站在门外,西装笔挺,显然是刚从公司过来。他眉头微蹙,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这么烫,量体温了吗?”
“忘了...”苏晚晚眨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轻叹一声,熟门熟路地走进公寓,从抽屉里取出体温计递给她,自己则去厨房烧水。苏晚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条小尾巴。
38.5度。陆靳深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眉头锁得更紧。
“去床上躺着。”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苏晚晚乖乖爬回床上,看他拿出手机走到阳台打电话。她竖起耳朵,隐约听到“会议改期”、“文件送来这里”之类的只言片语。等他回来时,她已经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
“靳深哥哥,你能不能...”她声音闷在被子里,“给我读故事?”
陆靳深动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脸上。苏晚晚努力做出更可怜的表情,眼睛眨巴眨巴。
“你二十三岁了,晚晚。”
“病人有特权嘛!”她理直气壮地反驳,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指向书架,“那本绿色封面的童话集。”
又是一声轻叹,但他真的走向了书架。苏晚晚得逞地笑起来,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掠过书脊,抽出那本早已陈旧的书。
陆靳深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翻开书页。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光影。苏晚晚注视着他低垂的睫毛,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类似的一幕。
——
八岁的苏晚晚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家庭医生刚走,留下满室药水味。
“妈妈...”她迷迷糊糊地喊,声音嘶哑。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母亲。十四岁的陆靳深穿着校服,肩上还背着书包,显然是一放学就赶过来了。
“靳深哥哥!”小女孩的眼睛顿时亮了,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少年按住她,手掌贴在她额头上试温度。“这么烫,吃药了吗?”
她点点头,抓住他的衣袖不放。“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上次那个还没讲完...”
少年皱眉:“我还有功课...”
话没说完,小女孩已经开始抽噎,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最终妥协的总是他。
陆靳深放下书包,坐在床边拿起童话书。他读得并不生动,甚至有些磕绊,但苏晚晚听得很认真,小手一直攥着他的衣角。
读到一半时,她忽然问:“靳深哥哥,你会一直这样陪我吗?”
少年沉默片刻,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只要你需要。”他说。
后来每次生病,苏晚晚都闹着要陆靳深来陪。久而久之,这成了两家人心照不宣的惯例。甚至有一次,陆靳深在国际数学竞赛集训期间接到电话,连夜请假赶回来,就因为苏晚晚发烧时哭喊着非要见他。
——
“...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陆靳深合上书,看向床上的人。“满意了?”
苏晚晚从回忆中抽离,不满地撇嘴:“你读得太快了,根本没有感情。”
“苏晚晚,”他连名带姓叫她,带着警告意味,“适可而止。”
她立刻咳嗽起来,咳得惊天动地,眼角都泛出泪花。果然,下一秒额头上就覆了块凉毛巾,他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要不要喝水?”他问,语气软了下来。
苏晚晚点头,就着他的手小口喝水。水温刚好,加了蜂蜜,是她喜欢的甜度。他总是记得这些细节。
“你会议很重要吗?”她小声问。
“不重要。”他面不改色地撒谎,手指梳理着她汗湿的鬓发。
苏晚晚知道他在骗人——林哲刚才发短信抱怨,说陆靳深推掉了与海外分公司的季度汇报。但她不打算戳穿,反而享受这种特殊的偏爱。
“我想吃苹果,”她得寸进尺,“你削的。”
陆靳深挑眉:“你确定现在吃得下?”
“吃不下也要你削。”她理直气壮,“病人就是可以任性。”
他果真去厨房拿了苹果和小刀,坐在床边开始削皮。苏晚晚注视着他的手指,修长灵活,苹果皮连绵不断地垂落,一次都没断过。
这是多年练就的本领。自从十二岁那年她摔伤腿住院,非要吃苹果又嫌弃护工削得不好,陆靳深就接手了这个任务。最初他削得坑坑洼洼,还割伤过手指,但现在已经是大师级别。
“好了。”他把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
苏晚晚张嘴:“喂我。”
“苏晚晚,你只是发烧,不是手断了。”
她眨巴眼睛,一副“不喂我就不吃”的倔强表情。陆靳深与她对视几秒,最终还是叉起一块苹果递到她嘴边。
胜利。苏晚晚咬住苹果,甜味在口中化开。
吃完苹果后,药劲上来了,她开始昏昏欲睡。朦胧中感觉陆靳深在换毛巾,手指偶尔拂过她的脸颊,凉凉的很舒服。
“靳深哥哥...”她半梦半醒地呓语,“别走...”
“不走。”他低声应着,“睡吧。”
得到承诺,她安心沉入梦乡。梦里回到小时候,每次生病时都能感受到那份专属的守护。无论她多么任性挑剔,他总是包容着,纵容着,仿佛永远不会有底线。
不知睡了多久,苏晚晚被轻微响动惊醒。睁开眼时,夕阳已经西斜,室内笼罩在暖黄的光晕中。
陆靳深靠在椅子里睡着了。领带松开,衬衫领口随意敞着,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他一只手还搭在床边,保持着一个守护的姿势。
苏晚晚悄悄起身,凑近端详他的睡颜。褪去平日里的冷峻,此刻的他显得格外柔和。她想起这些年来,无论多忙,只要她生病,他总会第一时间赶到。
这份独宠,她享用得理所当然。
目光落在他微抿的唇上,苏晚晚心跳忽然加速。鬼使神差地,她一点点靠近,想要偷一个吻。
就在即将触及时,他忽然睁开眼。四目相对,苏晚晚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我...我想看看你发烧没有...”她慌慌张张地想退开,却被他握住手腕。
陆靳深眸色深沉,带着刚醒时的蒙眬,却又锐利得能看穿一切。
“是吗?”他声音低哑,手上稍稍用力,苏晚晚就跌回他身前。
太近了,近得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苏晚晚脸颊发烫,不知是发烧还是别的缘故。
“退烧了。”他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指尖温热,“看来照顾得不错。”
苏晚晚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胸腔。她该挣脱的,却动弹不得,只能怔怔望着他。
陆靳深忽然轻笑一声,松开手,恢复一贯的从容。
“既然好了,就来算算账。”他拿出手机,“因为你生病,我推掉了两个会议,两个谈判,还有一个签约仪式。”
苏晚晚顿时忘记刚才的暧昧,不服气地嘟嘴:“我又没让你来!”
“哦?”他挑眉,“那是谁打电话说‘靳深哥哥我好像发烧了’,声音委屈得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她语塞,脸上更烫了。
陆靳深站起身,整理衬衫袖口。“作为补偿,明天陪我去个商务酒会。”
“我都生病了!”苏晚晚抗议,“你忍心让病人去应酬?”
“刚才是谁说退烧了?”他似笑非笑,“还是说,需要我再确认一下?”
他作势要探她额头,苏晚晚急忙躲开:“去就去!”
得逞的笑意划过他眼底。陆靳深拿起外套:“那么明晚六点,我来接你。”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对了,刚才你想做什么?”
苏晚晚顿时噎住,脸颊绯红。
他低笑一声,不再追问,带上门离开。
公寓突然安静下来,苏晚晚倒在床上,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那里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淡香,雪松般清冽的气息。
无论过去多少年,她永远玩不过他的段数。但偏偏,她乐此不疲。
因为苏晚晚比谁都清楚,陆靳深的纵容,永远且仅对她一人有效。
而这份特权,她要用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