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痛为证

那朵染血的蓝色玫瑰，被工藤新一带回了他空旷的宅邸。

他没有开灯，任由清冷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客厅，也将他手中的那抹蓝与红映照得愈发诡异而刺眼。他坐在阴影里，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花瓣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因为我爱你。”

那句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理智和神经。

爱

怪盗基德爱工藤新一

多么荒谬，多么……残忍的笑话。

他们是对手，是宿敌，是光与影的两面。他追逐他，是为了将他绳之以法，是为了维护他所信奉的正义。可这份“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将他所有坚固的信念砸得粉碎，露出了底下深藏的、他一直不敢直视的漩涡。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在无数天台的对决中，在他拆穿他精妙魔术时，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欣赏而非恼怒；或许是在他身陷险境时，那抹白色身影总会“恰好”出现，用看似戏谑的方式护他周全；或许是那人总能精准地猜透他的心思，仿佛他们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陌生人。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针，密密麻麻地刺穿他的心脏。原来，他不是毫无感觉，他只是……不敢承认。

承认自己会对一个罪犯产生超越界限的关注；承认自己在那抹白色身影消失时，心底会涌起难以言喻的失落；承认每次听到基德预告函时，那加速的心跳里，除了追捕的兴奋，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我们之间，只有罪犯和侦探的关系。仅此而已。”

他想起自己说这话时的冰冷和决绝。当时觉得是划清界限，现在回想，那更像是对自己内心真实情感的恐惧和逃避。

他亲手，将那个可能靠近的人，推得更远。

掌心的刺痛再次传来，那是被玫瑰刺破的伤口。他摊开手，月光下，那道细小的伤痕泛着红。这痛楚如此真实，仿佛在嘲笑他：看，这就是你们的关系，美丽却带着刺，靠近就会受伤。

他猛地攥紧拳头，任由那点刺痛加剧，似乎想用肉体的疼痛来掩盖内心翻江倒海的混乱。

他是工藤新一。他不能……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死寂。是目暮警官。

“工藤！你没事吧？我们赶到工厂时只看到你一个人站在那里……”

新一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所有的情绪压回心底最深处，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疲惫：“我没事，警官。很抱歉，又让他跑了。他的手法……很精妙。”

他例行公事般地汇报着情况，语气平稳得连自己都感到心惊。仿佛刚才那个在烟雾中失态呼喊、因一句告白而心神剧震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

挂断电话，客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而那朵玫瑰，依旧静静地躺在他面前，像一个无声的审判。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隅。

黑羽快斗卸去了那一身华丽的白色，如同褪去了所有伪装的精灵，疲惫地跌坐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月光同样照进这里，却显得格外孤寂。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着头，闭上眼，眼前却全是工藤新一最后那双复杂无比的眼睛。

他说出来了。

那句藏在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觉得是奢望的话，终于在那绝望的、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瞬间，脱口而出。

然后呢？

换来的是更深的绝望。

他几乎能想象到工藤新一会如何反应。那个固执的、将正义刻进骨子里的名侦探，只会因此更加困扰，更加厌恶，更加坚定地将他视为需要铲除的“错误”。

“笨蛋……”快斗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要说？是积压了太久的感情终于无法控制，还是……仅仅只是想让他知道，在这无尽的追逐游戏中，自己并非全然无心？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他偷盗过无数珍宝，却偷不走一颗明明近在咫尺的心。这真是他怪盗生涯中，最失败的一次。

胸口传来一阵闷痛，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摊开时，掌心赫然是一抹刺目的鲜红。

他怔怔地看着那血迹，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寻找潘多拉的道路布满荆棘，与神秘组织的周旋更是如履薄冰。他的身体，早已在无数次危险中透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还能以“怪盗基德”的身份，在他面前演出多少次华丽的魔术。

也许在某一次月下的对决后，他就会像泡沫一样，“啪”地一声，彻底消失。

所以，才会忍不住说出来吗？因为害怕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这种想法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卑微。

“工藤……”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是唯一能给予他力量的咒语。可是，这个名字带来的，只有无尽的酸楚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知道，从他说出“爱”字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那层维持着微妙平衡的窗户纸，就被彻底捅破了。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要么，工藤新一带着更决绝的态度来追捕他，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要么……他不敢去想那个“要么”。

那太奢侈了，奢侈到他不配拥有。

月光沉默地流淌着，照亮了两个同样痛苦、同样无法入眠的灵魂。一个守着带血的玫瑰，在理智与情感的漩涡中挣扎；一个带着内伤与绝望，在爱与宿命的枷锁下喘息。

他们之间，横亘着身份、立场、使命，还有那句无法收回的、沉重无比的爱语。

这以痛为证的暗恋，才刚刚揭开血腥的一角。而更深的折磨，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