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晨为别

警笛的锐鸣划破夜空，红蓝交替的光影透过书房的窗户，在布满弹孔和狼藉的房间里流转，映照着两张同样苍白而复杂的脸。

工藤新一迅速站起身，对快斗低声道：“别出声，交给我。” 他的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但眼神深处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悸和一丝决然。

他走到被捆住的袭击者身边，快速搜查了他们身上，除了一些无法追踪的武器和通讯器，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走向大门，准备应对闻讯赶来的警察。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一场精疲力尽的周旋。

新一以“遭遇不明身份匪徒入室袭击，已被制伏”作为核心说辞，巧妙地模糊了袭击者的目标，绝口不提黑羽快斗的存在。他利用自己作为名侦探的威信，以及现场确实存在的搏斗痕迹和两名被捆的袭击者，暂时稳住了局面。

他将书房里的快斗暂时反锁在内，利用警察勘查客厅和其他区域的时间，快速处理了卧室里可能暴露快斗存在过的痕迹——染血的纱布、多余的餐具等等。他的动作快而精准，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仿佛在进行一场危险的豪赌。

警方的询问、现场的勘查、救护车带走伤员（两名袭击者和一名“受到惊吓”的工藤新一需要简单检查）……当一切喧嚣终于暂时平息，窗外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宅邸重新恢复了寂静，但这寂静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无处不在的破坏痕迹。

新一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重新打开了书房的门。

快斗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那里，只是脸色更加难看，嘴唇因为忍痛而咬得发白。他腹部的绷带渗血范围似乎扩大了些。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新一。

新一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过去，蹲下身，开始检查他的伤口。动作熟练而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警察走了？”快斗的声音干涩。

“嗯。”新一低低应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伤口有点裂开，需要重新包扎。”

快斗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的疲惫，那句“为什么冒险救我”再次哽在喉头，却问不出口了。答案，在昨夜那奋不顾身的一扑��已经不言自明。

新一为他重新上药、包扎，整个过程两人都异常沉默，只有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和彼此交织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一种微妙而脆弱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取代了之前的冰冷和僵持。

包扎完毕，新一收拾好医药箱，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晨曦给这座经历了一场混乱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浅金色。

“他们不会放弃的。”新一背对着快斗，声音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快斗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知道。那个组织如同附骨之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次失败，只会引来更疯狂的报复。他留在这里，只会将工藤新一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我知道。”他轻声回答，带着一种深切的无力感。

新一转过身，看向他：“你需要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养伤。”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我……可以安排。”

快斗睁开眼，对上他的视线。新一的眼神很复杂，有关切，有担忧，还有一种他之前从未见过的、类似于“责任”的东西。他是在为他的安全考虑，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怪盗基德”，更因为他是……黑羽快斗。

这个认知让快斗的心脏微微抽痛，带着一丝苦涩的暖意。

“不用了。”快斗摇了摇头，挣扎着试图靠自己的力量坐直一些，腹部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我有……可以去的地方。” 他不能继续拖累他了。昨夜的保护，那份沉重的情意，他已经承受不起。

新一皱起了眉，显然不放心：“你的伤……”

“死不了。”快斗扯出一个有些虚弱的、却带着惯有倔强的笑容，“怪盗基德，没那么容易倒下。”

新一看着他强撑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心疼。他知道快斗的骄傲，也知道他背后的秘密和危险。强行留下他，未必是好事。可是，放他这样离开……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晨曦透过窗户，洒在彼此身上，却驱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霾和抉择的艰难。

最终，是快斗打破了沉默。他看着新一，眼神认真而深邃，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工藤，”他轻声说，“昨晚……谢谢你。”

谢谢你的相救，谢谢你的保护，也谢谢那个……让他痛彻心扉又无法忘怀的吻。

新一的身体微微一震，他听懂了快斗话语里未尽的意思。他抿紧了唇，没有回应那句感谢，只是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天亮之后。”快斗看向窗外，“趁现在……还算安静。”

新一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好。”

他没有再劝阻。他知道，这是目前看来对双方都相对“安全”的选择。尽管这安全，建立在分离和未知的危险之上。

他转身离开了书房，过了一会儿，拿回来一套干净的普通衣物和一些现金，放在快斗手边。“衣服可能不太合身，将就一下。这些钱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快斗看着那些东西，喉咙有些发紧。他想拒绝，但看着新一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低声道：“……谢谢。”

晨光越来越亮，城市开始苏醒。

快斗在新一的搀扶下，艰难地换好了衣服。整个过程，两人都避免着过多的肢体接触和眼神交流，仿佛生怕打破这层勉强维持的平静。

当一切准备就绪，快斗站在玄关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些许属于怪盗基德的锐利和冷静。

“我走了。”他说。

新一站在他对面，看着他，千言万语哽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小心。”

快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牢牢记住。然后，他转过身，拉开了门。

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

他没有回头，一步一步，有些踉跄却坚定地，融入了外面逐渐喧闹的都市晨光之中。

工藤新一站在门口，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直到那抹身影彻底不见，他才缓缓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宅邸里空荡得令人心慌。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混杂着血腥、药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基德的薄荷糖般的冷冽。

他走了。

带着一身未愈的伤，和彼此之间那些未曾言明、也无法轻易斩断的纠葛。

以晨为别，看似暂时的分离，却仿佛预示着更漫长、更残酷的未知。

新一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擦过自己的嘴唇。

那个吻的触感，和昨夜扑向他时的决绝，如同两道并行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生命里。

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彻底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