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见面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五的傍晚。

许半梦因为要值日留了下来，离开教室时外面的天色已近黄昏。她绕道去图书馆还书途径走廊时隐隐听到一段悦耳地琴声，从最初的细微、断断续续到后面的大胆、忘情地弹奏，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奇了怪了，这么晚除了她竟然还有人在这里，而且还是在练琴，会是谁？鬼使神差地，她放轻脚步，悄悄上了三楼的琴房。

　悠扬的琴音逐渐清晰，是肖邦《雨滴》的前奏曲，旋律舒缓而带着一丝忧郁。她走到虚掩的门外，透过门缝，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钟倾沉。

　微风吹动着他的头发，他微低着头，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流畅地起伏，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与她平日里所见截然不同的氛围——不再是那个完美无缺、阳光和煦的样子，而是一个有着自己情绪和故事的少年。

　突然，一个音符弹错，旋律戛然而止。

　少年叹了口气，双手无力地落在琴键上，发出一阵不和谐的嗡鸣。他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琴盖上，肩膀微微下沉，流露出一种罕见的疲惫。

门外的许半梦，心脏骤然收紧。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在她印象里，他永远是游刃有余、光彩照人的。原来，他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刻，也会有独自消化情绪的秘密角落。

　一种冲动涌上心头。她握了握拳，正准备敲响琴房的门，可钟倾沉却先一步扭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偷看的许半梦。

　　两人对视。

　　“……”

　　“……”

　　几秒钟的沉默，许半梦看着他好像笑了。

　　“你是谁？一直站那做什么，偷看我？”钟倾沉直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人。许半梦推开门，局促地站在门口。“我……，我刚好路过，听到琴声……”一时间，她脑袋一片混乱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

　　“哦……所以呢？”钟倾沉这样说着，没了平时的从容淡定，似乎毫无兴趣和听下去的耐心。“我……我刚才听到，琴声好像……中断了。”她鼓起勇气，指了指钢琴，“是遇到难点了吗？这首曲子……我小时候也练过一点，或许……”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在说什么？她凭什么去指点他？

　　出乎意料地，钟倾沉没有露出任何不悦或被冒犯的神情。他看了看琴谱，又看了看紧张得手指绞在一起的她，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不是那种礼貌疏离的笑，而是带着一点点无奈和自嘲。“是有点卡住了。这一段，节奏总是处理不好。”他指了指谱子，“你说你练过，那刚才听出来问题是在哪吗？”

　　那一刻，窗外的月光恰好洒进来，落在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是那么温柔。许半梦愣在原地，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只有他和他的声音无比清晰。

　　她好像，终于触碰到了一点，云层之上的，真实的他。

　　许半梦走近琴凳，在他示意的位置上坐下，他就在她的身旁。房间里安静极了，静得许半梦听到了他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她感受着，它是跳的那么猛烈、那么猛烈

　　“这里，”她弹出一段旋律，“节奏可以再慢一点，让每个音符都能呼吸。”

　　她示范着，讲解着，全然沉浸在对音乐的理解中。等她回过神，发现钟倾沉正专注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欣赏。

　　“你……叫许半梦是吧？”他轻声说道，“没想到，你弹的这么好”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初升的月光悄悄漫进琴房。在这个被音乐和暮色笼罩的空间里，某种坚冰正在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