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昆仑雪寂，伪善昭彰
三界之中，仙妖并立，凡人蝼蚁般栖于尘寰，魔族蛰伏于幽冥绝境，鲜少踏足人间。两千年前，灵族以纯粹灵源滋养天地，却遭仙族污蔑为“妖邪祸根”，一场浩劫过后，灵族彻底覆灭，仅余传说散落在三界角落。自此，仙门以“肃清妖邪、守护苍生”为己任，尤以昆仑墟为尊，坐镇昆仑之巅，俯瞰众生，将“正邪不两立”的教条刻进每一代弟子的骨血里。
然，仙门高悬的“正义”牌匾之下，暗潮早已汹涌。所谓“肃清妖邪”，不过是仙门掠夺妖族灵源、巩固自身地位的幌子；所谓“守护苍生”，不过是蒙蔽凡人、维系统治的谎言。唯有少数人知晓，那场覆灭灵族的浩劫，实为仙门觊觎灵族本源力量的卑劣阴谋，而昆仑墟，正是当年那场阴谋的主导者。
时值深冬，昆仑墟被漫天风雪裹挟，琼楼玉宇覆着一层厚雪，琼枝玉树，银装素裹，乍一看仙气缭绕，圣洁得不染尘俗。主峰凌霄殿前，寒风吹过，卷起雪沫，打在朱红廊柱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倒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议事大殿内，檀香袅袅，暖意融融，与殿外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殿上首，玄华真人端坐于玉座之上，鹤发童颜，身着绣着太极八卦的杏黄道袍，眉眼间透着几分仙风道骨，正是昆仑墟现任掌门。他指尖捻着一串菩提子，目光扫过阶下站立的弟子，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三日后，便是三界清浊会开幕之期。此次盛会，由我昆仑墟牵头，邀了青城、武当等十二仙门，还有部分凡人世家前来观礼。目的只有一个——清剿妖邪，还三界清明。”
阶下弟子整齐肃立，皆是一身月白道袍，腰间佩剑，神色恭敬。唯有站在最前列的那名青年，身姿挺拔如孤峰劲松，在一众弟子中格外扎眼。
他便是萧清池，昆仑墟掌门玄华真人亲传弟子，亦是昆仑墟公认的首徒。
一袭月白道袍衬得他肌肤胜雪，发束白玉冠，几缕碎发垂落在颊侧，勾勒出冷硬利落的下颌线。面容清俊得如同寒玉雕成，剑眉入鬓，带着几分锋锐，眼尾微微斜挑，却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冷霜，深不见底的墨黑瞳仁里，听不出丝毫情绪。额间隐现的淡金昆仑印记，是身份的象征，却在他身上添了几分疏离感。
此刻，他垂着眼帘，双手负于身后，姿态恭谨，仿佛正认真聆听掌门训示，与传闻中桀骜不驯、孤高寡合的模样判若两人。
“清池，”玄华真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期许，“此次清浊会，你身为首徒，需全权负责接待各仙门宾客，同时，也要盯着那些妖族余孽。据线报，有不少妖邪觊觎盛会，意图破坏，你需多加留意，莫要让他们坏了昆仑的大事。”
萧清池缓缓抬眸，墨黑的瞳仁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快得让人无从捕捉。他微微躬身，声音清冷，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弟子遵旨。定不辜负师父嘱托，守好昆仑墟，不让妖邪有机可乘。”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异样，仿佛真的是对师父言听计从、一心向道的好弟子。
玄华真人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关于清浊会的细节，无非是强调要彰显昆仑的威严，让各仙门知晓昆仑的实力，同时也要借机搜罗妖族的灵源，壮大昆仑的力量。这些话，萧清池早已听得耳朵起茧，却依旧耐着性子听着，脸上始终维持着那副恭顺的模样。
殿内其他弟子也纷纷附和，言辞间满是对妖邪的鄙夷和对昆仑的忠心，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萧清池垂着眼，掩去眼底翻涌的阴鸷与狠戾。
妖邪？真正的妖邪，从来都藏在这些道貌岸然的仙门弟子之中。
他自幼被玄华真人收养，名义上是昆仑首徒，实则不过是玄华真人用来炫耀的棋子。多年来，他亲眼目睹昆仑墟的虚伪：表面上宣扬“众生平等”，暗地里却对妖族赶尽杀绝，只为夺取他们的灵源；嘴上说着“清心寡欲”，实则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从未停歇。
而他的家族，那个曾经守护灵族的仙门分支，正是被眼前这位道貌岸然的玄华真人，以“勾结妖邪”的罪名满门抄斩。若不是当年百鬼楼老楼主暗中相救，他早已化为昆仑墟山脚下的一抔黄土。
这些年，他伪装顺从，收敛锋芒，一步步爬上首徒之位，就是为了今日。清浊会？不过是他收集昆仑罪证、搅动三界风云的绝佳舞台。
议事结束后，弟子们陆续散去，萧清池也随着人流走出大殿。刚踏出殿门，凛冽的寒风便裹挟着雪沫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拢了拢道袍，却丝毫未觉寒冷。
“萧师兄！”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萧清池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来人是他的师弟，林文轩，平日里最是崇拜他，也最是聒噪。林文轩快步追上他，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师兄，三日后的清浊会，听说会有很多仙门的女弟子前来，还有凡人世家的小姐，到时候咱们昆仑墟可就热闹了！”
萧清池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疏离：“清浊会是为了肃清妖邪，并非供人玩乐。师弟还是专心准备，莫要分心。”
林文轩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即又笑道：“师兄说得是。不过，师兄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协助你，不让那些妖邪得逞。对了，师兄，你说这次会不会真的有厉害的妖邪来捣乱啊？我听说，有些妖族的灵源可厉害了，若是能抓到几个，咱们昆仑的实力又能大增了！”
林文轩的话语中满是对妖族灵源的贪婪，这正是昆仑弟子被灌输的思想——妖族的灵源是提升修为的捷径，杀妖夺源，是天经地义之事。
萧清池眼底的冷意更甚，嘴上却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语气：“不该问的别问，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文轩，径直朝着自己的居所“寒玉峰”走去。
寒玉峰位于昆仑墟西侧，地势最高，终年积雪，人迹罕至，正合萧清池的心意。他不喜与人交往，寒玉峰的清冷孤寂，反而让他觉得自在。
回到居所，一间简陋却整洁的石室，室内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和几把石椅。萧清池脱下外袍，随手扔在石椅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窗外，风雪更急，漫天飞雪如同鹅毛般落下，将整个寒玉峰装点得一片洁白。他望着远处凌霄殿的方向，墨黑的瞳仁中翻涌着偏执与狠戾，那副恭顺的面具早已卸下，露出了最真实的模样。
“玄华，昆仑墟……”他低声呢喃，声音冰冷刺骨，“两千年的血债，是时候该清算了。”
他抬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淡的黑气，那是邪修独有的气息，与昆仑弟子的清气截然不同。他身为百鬼楼楼主，修炼邪术多年，早已将邪力融入血脉，只是平日里用昆仑心法压制，再加上玄华真人赐予的清心玉坠，才未被人察觉。
指尖轻弹，那丝黑气化作一只极小的黑色蝴蝶，振翅飞出窗外，消失在风雪之中。
这是百鬼楼的联络方式，他在给下属传递消息——清浊会如期举行，按原计划行事，收集各仙门勾结的证据，同时，密切关注是否有特殊的灵源出现。
他知道，玄华真人筹备此次清浊会，不仅仅是为了打压妖族，更是为了寻找灵族的残余力量。虽然灵族已覆灭两千年，但玄华真人始终坚信，灵族的本源力量并未完全消散，若能找到，便能突破当前的修为瓶颈，称霸三界。
而萧清池的目标，正是阻止玄华真人，同时，将昆仑墟乃至整个仙门的虚伪面具彻底撕碎，让三界众生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清心玉坠突然微微发热，额间的昆仑印记也泛起一丝微光。萧清池眉头微蹙，抬手抚上玉坠，心中了然——这是玄华真人在试探他。
玄华真人虽然表面信任他，但始终对他有所提防，时常会用清心玉坠检测他的气息，以防他修炼邪术。
萧清池收敛心神，运转昆仑心法，体内的邪力迅速蛰伏，周身气息恢复成纯粹的仙门清气。清心玉坠的热度渐渐褪去，额间的印记也恢复了平静。
他冷笑一声，眼底满是不屑。玄华真人的这点手段，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儿科。这些年，他早已将两种力量融会贯通，收放自如，若非他刻意暴露，谁也无法察觉他的真实身份。
窗外的风雪渐渐小了些，一轮残月透过云层，洒下清冷的光辉，照亮了寒玉峰的积雪。萧清池站在窗前，身影孤寂而挺拔，如同雪中寒梅，看似清冷高洁，实则暗藏锋芒。
他知道，三日后的清浊会，将会是一场大戏。仙门的虚伪、妖族的反抗、隐藏的秘密，都将在这场盛会上一一揭开。而他，萧清池，既是昆仑墟的首徒，也是百鬼楼的楼主，将在这场大戏中，扮演最关键的角色。
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雪花在他掌心瞬间融化，化作一滴冰冷的水珠。如同他此刻的心境，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波涛汹涌。
“妖邪……”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很快，你们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妖邪。”
与此同时，昆仑墟山脚下的一处密林之中，一袭绛纱罗裙的女子正缓步前行。她身姿窈窕如弱柳扶风，发如墨瀑垂腰，鬓边斜簪的珠花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眉如远山含黛，眼尾晕着胭脂色的媚，剔透的琥珀瞳仁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她正是慕婉妯。
肩头之上，一对色彩斑斓的双生蝶静静栖息，蝶翼流光溢彩，散发着淡淡的纯粹灵源气息。这对双生蝶，是她最大的依仗，也是她最大的麻烦。
“昆仑墟……清浊会……”慕婉妯轻笑一声，语调温婉，却带着几分腹黑，“掠夺灵源？仙门的胃口，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她抬手，轻轻抚过双生蝶的翅膀，动作轻柔，眼底漾起纯粹的柔和。“别怕，姐姐会保护好你们的。这次，咱们就去昆仑墟，好好‘见识’一下仙门的‘正义’。”
双生蝶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轻轻振了振翅膀，蝶翼上的流光更加璀璨。
慕婉妯抬头望向昆仑墟的方向，琥珀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决然。她此次潜入昆仑墟，目标明确——窃取仙门镇压妖族的秘宝，为自己和族群求得一线生机。至于那些道貌岸然的仙门弟子，不过是她计划中的棋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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