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谢美妤依旧守在钢琴前,从清晨到黄昏,反复练习着巴赫与肖邦的古典乐章。她的背影在琴前显得单薄,却透着惊人的韧劲,悠扬的琴声在音乐室里绕梁不散——久而久之,这练琴的时光,竟成了她生活里戒不掉的习惯。
直到两周后,积压的练琴任务终于告一段落,谢美妤才有了出门散步的时间。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每一步踩在地上,都像踩在久违的自由上。
还是个阴沉的下午,她裹紧外套走在街上,刺骨的寒风掠过耳畔,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在空中打转。来到艺卓公园,里面的景象和上次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几个孩子的身影——他们穿得圆滚滚的,像小皮球一样“滚来滚去”,稚嫩的脸上满是灿烂的笑,玩得不亦乐乎。
谢美妤缓步走进公园,一眼就看见长椅上的穆喜言。他穿黑色卫衣,正和橘猫依偎着,仿佛时光都慢了下来。穆喜言握着素描本,铅笔在纸上轻盈滑动,“沙沙”的声响隐约能听见;旁边的大橘慵懒地趴着,尾巴搭在椅边轻轻晃,耳朵时不时动一下。
大橘最先察觉到有人靠近,慢悠悠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望向谢美妤。穆喜言手中的画笔顿了顿,流畅的线条断了档,他摸了摸大橘的脑袋,轻声问:“怎么了?”
抬头的瞬间,穆喜言就看见谢美妤站在不远处,正抬手朝他轻轻挥动,动作里带着几分礼貌的疏离。
谢美妤走到长椅旁,眼波流转,轻声问:“今天是在画那几个孩子吗?”
“嗯,猜得真准。”穆喜言笑着,把素描本转过来——纸上正是孩子们打闹的场景,线条灵动鲜活。
“画得真好。”谢美妤还是这句夸赞。
“谢谢。”穆喜言眼里闪着光,不动声色地往长椅一侧挪了挪,示意她坐下。大橘也很配合,安静地卧到谢美妤身旁,尾巴依旧轻轻摆着。
坐定后,穆喜言把素描本放到一边,从包里掏出一根猫条,轻柔地撕开包装,俯身递到大橘面前,声音像清泉:“来,大橘,吃点猫条。”
大橘立刻坐直身子,凑过去吃了起来。谢美妤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背,轻声说:“它真乖啊。”
“是啊,可惜是只流浪猫。”穆喜言指尖顿了顿,抬眼看向谢美妤,“你要不要试试喂它?”说着,把剩下的猫条递了过去。
谢美妤迟疑了一下,接过猫条,小心翼翼地放到大橘面前:“来,大橘。”大橘乖乖地凑过来吃着,她俯身喂猫的样子娴静极了——青丝遮住半张脸,额前碎发调皮地垂着,长睫低垂如新月。
穆喜言看着这一幕,心头忽然一颤,恍惚间竟与钢琴前那道孤清的背影重叠,琴音和猫鸣在记忆里交织成温柔的韵脚。他悄悄拿起素描本,铅笔再次“沙沙”作响,时不时抬眼偷瞄谢美妤,而她只顾着喂猫,完全没察觉这份安静的注视。
纸上渐渐勾勒出谢美妤的侧颜轮廓,穆喜言专注地描摹着细节。不知不觉间,刚才玩闹的孩子们竟围了过来,一个个屏息盯着他的画本。
“言哥哥,你是在画那个漂亮姐姐吗?”一个孩童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宁静。
穆喜言手腕一僵,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深痕。他转头,只见孩子们像小雀儿一样围着,眼睛亮闪闪的,能照见人心。谢美妤也抬起头,那双含着薄雾的杏眼望过来,带着几分疑惑。
穆喜言瞬间红了脸,慌忙用手挡住画本,结结巴巴地解释:“没……没有,不是画她。”
“可纸上就是姐姐的样子呀!”孩子指着画本,语气格外认真。
穆喜言的笑容僵在脸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和谢美妤的目光撞在一起,那双眼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让他手足无措,脸颊的红意更浓了,急忙把素描本倒扣在腿上。
“言哥哥,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姐姐呀?”又一个孩子问道。
“别乱说。”穆喜言无奈地笑了笑,眼神飘向谢美妤,“你别听他们的,小孩子不懂事……”
“没事。”谢美妤轻轻摇头,语气淡然。
孩子们还在叽叽喳喳争论,穆喜言站在中间,像只迷途的羔羊,手足无措。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哥!”
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姜冰苒站在不远处。穆喜言心里瞬间松了口气——太好了,有救了!他眼里立刻有了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姜冰苒被这么多道目光盯着,顿时有些发慌,心里嘀咕:怎么都看我?
穆喜言赶紧抓起素描本,霍然起身,匆匆告辞:“额,我先告辞了,大家改日再见。”话音未落,就拉着姜冰苒仓皇离开。
孩子们看着他仓促的背影,疑惑地问:“言哥哥怎么了?”
谢美妤轻抚着大橘的脑袋,目光追着穆喜言远去的方向,轻声说:“应该是害羞了。”
孩子们一哄而散,公园里只剩谢美妤和大橘。她唇角微扬,对着大橘轻声说:“你的言哥哥,也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呢。”
——
回家的路上,穆喜言和姜冰苒并肩走着。姜冰苒侧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哥,刚才怎么回事啊?一群小孩围着你。”
穆喜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鬓边碎发,眼神飘忽,轻描淡写地搪塞:“没什么……”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更别说亲眼看见的姜冰苒了。她也没多问,忽然想起刚才坐在穆喜言身边的谢美妤,顿时凑过去打趣:“哥,刚才那个姐姐好眼熟啊,是不是上次钢琴室那个?”
穆喜言垂眸想了想,目光微动,轻声说:“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啊?我看就是!你就是不好意思承认!”姜冰苒戳穿他的小心思。
穆喜言神色一滞,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有些不耐烦地侧过脸:“哎呀,小孩子少打听这些,跟你没关系。”说完,快步往前走。
姜冰苒被落在后面,双手叉腰,气鼓鼓的,脸颊泛红,狠狠踢开脚边的石子,嘟囔道:“不说就不说嘛,什么态度!回家我就跟妈告状!”她对着穆喜言的背影虚挥了挥拳,才小跑着追上去。
穆喜言的素描本里,那幅未完成的画还静静躺着——少女的侧颜停在铅笔与橡皮的痕迹间,像达芬奇手稿里走失的灵感,而那道意外的深痕,反倒给这幅画添了几分不一样的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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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