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微寒，拂在脸上宛如细沙轻扫。城郊的墓园寂静得令人心悸，唯有风穿过枯枝时发出的呜咽声，夹杂着新草破土脆响，模糊了暖与凉的界限。
林皖提着素白纸袋，脚步轻缓地踏在石阶上。浅灰的风衣裹紧她略显单薄的身躯，鬓角的碎发被微风撩起，凌乱地飞舞着，隐约露出她眼底的一片空茫与寂寥。
走到那方熟悉的墓碑前，她停下脚，目光落在照片上——温俊笑得眉眼弯弯，还是那年夏天，穿白衬衫的模样。
“温俊，我来看你。”她开口，声音被风揉得发颤，像根绷紧的弦，稍一用力就会断
蹲下身，她从纸袋里往外掏东西，动作很慢，指尖泛白。一叠黄纸，码得整整齐齐；一支钢笔，笔帽上的划痕还在，是那年在书店，她不小心摔的；还有幅巴掌大的画，画的是盛夏的梧桐叶，绿得发脆，是他当年最爱的样子。
打火机“咔哒”响了三声，才跳出火苗。橘红的光舔舐着黄纸，瞬间卷出黑烟。她捏着纸的边角，看着火苗一点点往上爬，把纸烧成卷曲的黑，再化成灰。“你走得这一年里，我总觉得，你还在‘旧时光’书店，坐在窗边写字。”
风忽然大了，纸灰被卷起来，像一群破碎的黑蝶，绕着她飞。有几点落在她脸上，凉得像泪。她没拂，只是把那幅梧桐画也凑过去，绿色的颜料在火中蜷曲、变黑，最后也成了灰。“我试着画你笔下的春天，画了一年，还是画不好。你说的那种绿，像能滴出墨来的绿，我怎么也调不出来。”
钢笔被她放在墓碑前，冰凉的金属触感硌得指腹发疼。“这个还给你。你写了那么多世界，别在那边忘了带笔。”她顿了顿，喉咙发紧，“我总梦见你，还是在书店，笑着问我，今天画了什么。可我一伸手，你就不见了。”
纸烧尽了，只剩下一堆灰白的灰烬。春风一吹，灰簌簌地散，混进脚下的泥土里，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林皖看着那堆灰，忽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他们说，时间能磨平一切。可我这里，还是冬天。没有你，怎么会有春天？”
她扶着冰冷的墓碑，缓缓站起身，久坐的膝盖麻得发僵，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细针在骨缝里钻，疼得她忍不住蹙紧了眉。深秋的风裹着寒意呼啸而过，卷着她单薄的风衣下摆，猎猎作响，那扬起又垂落的布料，像一只折了翼的鸟，在空旷寂寥的墓园里无助地晃着，连带着她的身影都显得格外单薄。
她望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石刻名字，声音里带着未散的哽咽，混着风的呜咽，细得像一缕随时会断的线：“温俊，天要冷了，我该走了。明年春来，等漫山的樱花开了，我还来看你，还像以前那样，给你带你最爱的栀子花。只是……只是你能不能，在梦里再给我讲一次，你笔下的春天？”
她顿了顿，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墓碑前的青草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就讲那篇你没写完的《春日序》，讲巷口的老槐树，讲檐下的燕子，讲你说过的，‘春天是藏在笔尖的温柔，写满了重逢的期许’。温俊，就一次，好不好？”
说完，她转身，一步步走下石阶。背影单薄，在苍茫的春色里，越走越远。风还在吹，新草依旧绿，可那方墓碑前，只剩下一支孤零零的钢笔，和满地散不去的，纸灰的凉。
走出墓园，阳光渐渐沉了下去，街灯亮起，晕出一片模糊的暖。林皖摸出手机，给闺蜜发了条信息
林皖“老地方，陪我喝点。”
方雯好
指尖还残留着纸灰的涩味，她仰头吸了口带着凉意的风，把眼底的湿意逼回去——有些痛，只能在深夜的酒里，对着朋友，一点点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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