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乔意有些犹豫的看了纪锦霜一眼，他直觉纪锦霜状态不太好，虽然他还是那般，一如往常的冷着脸。

　　他并不是那种会主动跟人发生口角的人，脾气还算随和。乔意想起刚刚那人的脸，纪语安染了一头好认的奶茶色，被Alpha左拥右戴着，特别像个不可一世的二世祖。

　　他好像...在艺院的贴吧和论坛里见到过几次，怪不得觉得面熟。

　　“...锦霜，咱们走吧？”乔意说。

　　“嗯。”纪锦霜点了一下头。

　　他敛着眉眼，霓虹交映下眼底情绪莫测。说实话，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过纪家的人了。那些自认为早已尘封的记忆又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有些沉，有些压抑。

　　“妈妈?”

　　稚嫩的童音响起，八岁的纪锦霜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屋外的光终于漏进房屋，勉强能看清坐在床沿的女人。

　　她实在是消瘦到了极点，头发披散着，大半张脸都掩在阴影里，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她和世界仿佛是割裂的，像个呆滞的木头人。

　　纪锦霜在门口蹲了好久，腿脚已然酸麻。隔着房门，他一直能听见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似乎悲伤到了极点，连嚎啕大哭都做不到。

　　这声音太过揪心，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忽视了女人之前下的禁令，凑了过去。

　　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能感知到某些情绪，诸如悲伤，诸如绝望。骨脉相连的血缘将这份情感传递的更加强烈。

　　他轻轻勾上女人的手，却触到了滚烫粘腻的液体。

　　...是血，女人掌心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和着鲜红的血液，看起来触目惊心。

　　纪锦霜一下着急起来，他用力晃着女人的胳膊，试图把这个还沉浸在睡梦中的人唤醒，：“妈妈！妈妈!”

　　“你受伤了妈妈!”

　　“妈妈....?”

　　不知叫了多少声，女人终于是转过脸看他，那双眼空洞到令人心惊。女人面容苍白，形容枯槁，已经没有一丝曾经的鲜活。

　　纪锦霜的眉眼和她很像，即便如此憔悴了，那张脸在转过来看向某个人时，眼角眉梢还是带着难掩的漂亮美丽。

　　女人恍若大梦初醒般，抬起手狠狠地甩了纪锦霜一巴掌!

　　纪锦霜重心不稳，身子一斜，摔下了床。地上没铺地毯，落地那瞬间纪锦霜便有些痛苦的捂住膝盖。

　　不知怎的，女人突然暴怒起来，上前又狠狠的踹了纪锦霜几脚，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怒火都发泄完，：“我不是说过!我不是说过....不许进来吗！?”

　　“没听见吗！没听见吗!”

　　她下脚每没个轻重，每一脚都踹在了孩子最柔软的地方。纪锦霜缩在地上，紧紧的护住了头。

　　他极度惊恐的想，妈妈...妈妈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明明是美丽又温柔的。

　　……是因为爸爸不来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把纪锦霜抱起来，指尖颤抖着抚摸纪锦霜脸上的伤痕，：“对不起....小霜，对不起……”

　　她把纪锦霜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妈妈不是故意的...”

　　“妈妈也不想这样....”

　　大滴大滴滚烫的泪落到纪锦霜脸颊上，再顺着脸颊流进衣领，好像要把一切都燃烧起来。

　　纪锦霜想伸手拍拍女人的背，但是女人抱得是那么的禁，他连抽出一只手的力气都没有。

　　“小霜，妈妈带你走吧...妈妈带你走...”

　　……

　　***

　　纪锦霜睁开眼，有些怔愣。寝室里已然大亮，窗帘能遮住的光实在有限，不用看手机他都知道现在不早了。

　　舍友早就离开，今早他罕见的没听见闹铃声响。翻身下床，他有些意外的想，居然梦到小时候的事儿了。

　　因为某些原因，在纪锦霜很小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次很挺大的变故，自那以后母亲判若两人，精神恍惚起来，时常有自杀的想法。对他这个亲儿子也是动辄打骂的，没什么好脸色，近两年才好转过来。

　　他仍记得那天午后的对话。高考成绩下来了，他礼貌的敲开母亲的房门，说：“妈，我想报宁州的大学。”

　　他这个成绩去首都是完全没问题的，只是他想留在宁州，留在本地，这样就算上了大学也能照顾到阮莺。

　　阮莺似乎是笑了一下，她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穿着一条纱质白裙，头发盘了起来。能看出当初在舞台上发光的影子。

　　她手上的划痕已经愈合，留下微微股起的淡色的疤痕。好像十年前那场不幸带给她的伤痕也在悄悄愈合。

　　她冲纪锦霜招了招手，然后理了一下纪锦霜前额的碎发，轻声道，：“...小霜，妈不想拖着你了。”

　　“你去首都吧，这么多年过去了，妈能照顾好自己。”

　　宁州肯定不能跟首都比，纪锦霜分数这么高，何必留在这里蹉跎?

　　纪锦霜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一下头。

　　“嗡——”

　　手机震动起来，纪锦霜划开屏幕——

　　【祁清扬邀请您语音通话】

　　【拒绝or接通?】

　　纪锦霜点了接通，隔着屏幕祁清扬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宝贝儿，下楼。”

　　纪锦霜恰好要去阳台取东西，他没急着回应祁清扬的话，转而收起几件有些挡视线的衣服。

　　衣服刚取下来，纪锦霜就看见了楼下那个冲他招手的人。

　　祁清扬似乎是笑了一声，他的嗓音沉沉的透过话筒传过来，：“宝贝，我看见你了，怎么不理人?”

　　他今天穿得特别青春，勾唇轻笑的时候显得清爽又阳光。他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拎着饭盒，似乎是来送饭的。

　　“算了，我上去找你吧。”祁清扬说，：“看你睡的迷迷糊糊的。”

　　“...你怎么知道我刚醒。”

　　“猜的。”祁清扬弯了弯眼，：“等我。”

　　纪锦霜的宿舍祁清扬来的轻车熟路，他推开门进屋的时候，纪锦霜还在洗漱。他当然没有一点儿等人的自觉，溜溜达达的进了洗手间，盯着纪锦霜的后颈看了一会儿。

　　良久，他颇为遗憾的说，：“牙印都淡了。”这毕竟不是AO间的标记，当然不会留太久。

　　“你涂药了?”祁清扬问。

　　纪锦霜不紧不慢的擦着脸上的水珠，他目不斜视的盯着镜子，没有偏头看祁清扬一眼。

　　祁清扬有些不爽，他凑过去，垂眸盯着纪锦霜白皙的后颈，：“要不然再咬一次吧。”纪锦霜的皮肤很薄，轻轻一碰就能留下令人遐想的痕迹。

　　纪锦霜把毛巾挂回原处，冷冷的看了一眼，：“你敢咬，那我们今天就分手吧。”

　　毕竟当初是祁清扬说只搞地下恋、关系只到毕业纪锦霜才答应他的。现在这人脑子似乎坏了，才会把关系摆到明面上来。

　　这个“分手”确实起到了一点儿震慑的作用，祁清扬虽然看起来跃跃欲试，倒没有真的动嘴。

　　只是祁清扬换了一个缠人的法子——纪锦霜吃饭的时候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纪锦霜走路的时候他跟只八爪鱼似的黏在身上，纪锦霜不明白为什么走个路还要勾着，于是他说，：“能不能分开走，热。”

　　祁清扬把小臂收紧了几分，他比纪锦霜高一些，一用力很轻易就把纪锦霜困在了身边，：“现在才九点，太阳都没出来，热什么热。”

　　已经有不少人在偷偷看他们，其实大多好奇的目光是汇集在祁清扬身上的。

　　原因无他，这位大爷背景太硬，在学校从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并不常露面。

　　才短短一会儿功夫，学校的表白墙就被Omega跟Beta刷爆了——

　　【姐妹们!我刚才在学校看见新的老公了!跟机械系系草勾肩搭背的那个，笑得那叫个妖冶多情!谁懂!我一眼就爱上了!谁有这位帅哥的联系方式!?求墙墙捞捞。】

　　这位匿名的同学发贴时还附带了一张有些模糊的背影图，典型的偷拍视角。图里拍是纪锦霜和祁清扬勾肩搭背拉扯着出宿舍门的场景。

　　这个贴子一发出来就有人在底下跟着回复——

　　“系草我知道，纪锦霜嘛，冷冰冰长得贼带感。不过他身边什么时候出现帅气朋友了?我怎么没见过?”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真的特别帅!而且那个帅哥应该挺有钱的，衣服全都是名牌，表没个七位数下不来。”

　　“有纪锦霜好看?没得话还是算了，我吃纪锦霜那款。”

　　“包帅的姐妹!而且和纪锦霜完全是两个类型!那人完全是帅的张扬啊，皮肤也白，看着像Alpha。”

　　“联系方式在哪里！?家庭住址在哪里!?”

　　“……”

　　在祁清扬看来，纪锦霜这副别别扭扭的模样实在有些可爱，他忍不住凑上去快递偷了一个香。

　　而这一幕又好死不死的被赶来给纪锦霜送东西的乔意看见了，他大脑当即宕了一下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卿卿我我成何体统！！

　　二人世界被打扰了的祁清扬非常不爽，他挑眉看向乔意，：“我记得乔同学不是这个专业的吧？”

　　言外之意：你怎么天天往纪锦霜这里跑。

　　乔意额角抽了抽，直接忽视了祁清扬的话，他走到纪锦霜面前，：“这不过两天学校要弄联谊汇演嘛，何苗报了一个节目，托我给你带一张票。”

　　何苗是纪锦霜之前在混混手里救下的那个女孩子，长得温婉可爱，特别容易害羞。

　　她想邀请纪锦霜看表演，还不好意思直接送票，足见其性格。

　　祁清扬本以为纪锦霜肯定不会参加这种活动，毕竟纪锦霜平时表现的特别像个没情调的理工男，呆板又无趣。

　　谁知道纪锦霜居然接了票!他居然收下票还特别有礼貌的说了一句“替我谢谢她”!

　　祁清扬当即妒火中烧，：“我也要去!”

　　纪锦霜撩起眼皮看他，：“想去自己找票。”

　　祁清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