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视见

市局法医实验室的检测结果，像一块冰投入了重案组沸腾的讨论中。

河豚毒素。

报告上的这三个字，让所有经验丰富的刑警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不是街头混混能搞到的毒药，其稀有性和作案手法的隐蔽性，将案件的性质完全改变了。

高建雄站在白板前，上面贴满了现场照片和金成焕的社会关系图。

“动机？”他环视队员，“这种毒药，这种耐心，不是仇杀那么简单。这像是一场……处决。”

调查兵分几路，高效展开：

1. 毒素溯源： 一组人立即排查全市乃至全国可能接触河豚毒素的渠道——高级日料店、生物实验室、化工黑市。结果一无所获。这种毒素的流通极其隐秘，几乎没有记录。这条线，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2. 社会关系深挖： 另一组人对金成焕的生意伙伴、竞争对手进行筛查。虽然发现了一些商业纠纷，但都远未到需要动用如此极端手段的地步。而且，所有人都具备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案发时间段内无人有机会接近金成焕的住宅。

3. 核心焦点——莫雨轩： 自然而然地，高建雄将最多的精力放在了这位遗孀身上。

他调取了莫雨轩的所有行程记录。机票、护照盖章清晰无误地证明，她确实在案发前半个月离境，并于案发当天下午返回。她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高建雄再次坐在了莫雨轩对面，这次是在警局的询问室，气氛更加正式。

“金太太，请再仔细回忆一下，您或您先生，是否接触过河豚之类的东西？或者，认识从事生物、化学研究的朋友？”

莫雨轩微微蹙眉，努力思索的样子无可挑剔。“成焕不吃河豚，他说危险。我的朋友都是普通的家庭主妇或者艺术圈的，没有这类专业人士。”她的回答滴水不漏，甚至主动提供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社交名单。

“您们夫妻感情怎么样？”高建雄换了个角度，目光如炬。

莫雨轩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低下头，用纸巾轻轻按了按眼角。“……很好。他很忙，但对我很体贴。我们……我们还在计划要孩子……”她的悲伤真挚而克制，将一个失去挚爱和未来憧憬的妻子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高建雄找不到任何破绽。但他多年的直觉像一根刺，扎在心底——这个女人，太完美了。她的悲伤像是经过精确计算的，每一滴眼泪都落在该落的位置。

关键的物证调查陷入死胡同： 技术队对金成焕家进行了数轮地毯式搜查。

咖啡豆、咖啡机、杯子：均未检出毒素。

厨房净水器、整个房屋的水管系统：采样结果正常，无任何有毒物质残留。

冰箱、食品柜：所有物品安全。

唯一的共同点，也是唯一的线索：毒素只存在于死者胃内容物和那个咖啡杯的内壁上。毒，是下在水里，通过咖啡被喝下去的。

但毒源在哪里？ 整个供水系统干干净净。

高建雄站在金成焕家的厨房里，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不锈钢水龙头。他亲自拧下出水口的起泡器，对着光仔细查看。里面只有些许水垢，干干净净。

不，为什么会这么干净？

高建雄微微皱眉，这种毒素有些过于完美了，只要水一冲，现在的技术手段根本检测不出来……

“可恶！狡猾！”高建雄低语喃喃自语。

“头儿，都查遍了，水管里没问题，水源也没问题。”手下警员汇报着，语气带着沮丧。

“那毒是怎么进去的？”高建雄像是在问自己，“难道是从空气里掉进去的？”

他让人检测了水壶。水壶内部也干干净净。这意味着，毒物是在水进入水壶之后，烧开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存在的，然后被完全溶解、喝掉了。

完美的消失。

调查报告堆在高建雄的桌上，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一个结论：这是一起不可能犯罪。凶手利用了一种无法溯源的稀有毒素，以一种无法解释的方式投毒，并且自身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压力越来越大。媒体开始报道这起富商离奇中毒案，上级要求尽快破案。

高建雄疲惫地揉着眉心。他几乎可以肯定，莫雨轩就是凶手。但他没有任何证据。他的推理，他的直觉，在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和物证的绝对缺失面前，苍白无力。

他想起莫雨轩那双平静的眼睛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怜悯？像是在可怜他的徒劳。

高建雄拿起笔，在白板上“莫雨轩”的名字旁边，用力地写下了两个大字：

时间？

他模糊地感觉到，击败他的，或许不是空间上的诡计，而是某种他尚未理解的、关于时间的魔术。

这是一场谋杀，无与伦比的谋杀，如果是的话，这可能是一场策划了许久的犯罪。

凶手的目的只是杀死这位男主人这么简单吗？

“莫雨轩绝对有问题，继续调查！”